第四卷 天才剑客(1 / 2)
“一个半时辰之前,我刚刚走到富贵王的院子对面。”燕小山思索着说。
“是的,那个时候我刚刚卖出了今天的第一碗馄饨。”
那个时候的馄饨想必还是热气腾腾的,这四个人的血却在刹那间凉了。
“你的意思是说,在我尚未开始行动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是的。”
老者停顿片刻,换了一种略带一丝嘲讽又略带一点悲凉的语气说:“换句话说,就在你尚未开始正式行动之前,你的行踪和计划应该就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暴露了。”
——根据组织制定的步骤,得手之后,燕小山首先和接应他的人在这里碰头,经过短暂休息恢复体力之后,再一起迅速撤出长安城,与城外的人手会合,然后再通过组织内部独有的撤退线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撤离富贵王的势力范围。因此,在燕小山还未开始行动之前,他们四个人就已经潜伏在这里原地待命了。
——在组织记录并留存的卷宗里,此次行动从一开始便被列为最高级别的秘密项目之一,日后有资格直接查阅这些卷宗的人,组织里不会超过三位。
——为了此次行动,组织不吝人力、物力、财力,并采用了多种代码和暗号,运用了多种令人眼花瞭乱的手段,组织里知道此次行动真正目的之人也同样不会超过三个人。
——而这三个人,绝对就是组织的最核心人员和最高策划者。便连在这里接应他的四个人,也绝对不知道他这次的刺杀目标是富贵王。
——因此几乎可以说,此次行动根本就是不可能泄露出去的。
——可是这四个人,却在他行动之前,被人轻易毙命了。
——以他们的经验和平日接受过的训练,骤然受到致命且无从逆转的袭击时,也一定会在最后关头以他们组织独有的方式发出求救和警报的讯号。
——可是这一切,居然全都没有。
——燕小山没有收到过讯号,设伏在城外的人手恐怕也没有收到过。如果有,他们一定会设法通知燕小山情况有变,立即中止行动。
凶手杀了他们之后,又将他们的尸体并排摆放在这里,显然是在等着燕小山现身。
现在他已经现身了,凶手又在哪里呢?凶手究竟有何用意?
燕小山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掌心的汗水已湿透了剑柄。
——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行刺失败,也是第一次接应他的人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人灭口。
——这一次行刺失败,与这四人被灭口又有没有关系?
他缓缓回过身,面向着老者。
渐渐地,他眼里似乎已生起了杀意。
老者在他的目光逼视之下,不禁悄然退后几步,退出了大门。
“你这样狠狠盯着我,是觉得他们的死与我有关?”
“我只知道,凶手不会是富贵王的人。”
倘若是富贵王的人,不可能在杀了他们之后,却不阻止燕小山的刺杀计划。就算富贵王故意放长线钓大鱼,也必然会布下天罗地网,让他如飞蛾扑火般自投罗网,而不可能放任他全身而退活着逃回到这个地方,更不可能将这四具尸体摆放在这里,等着他回来验明正身。
富贵王倘若提前知道他的刺杀计划,并且有心捕杀他的话,纵然有十个燕小山,此刻恐怕也都躺在那条街上了。
“莫非你怀疑凶手是我?”
燕小山没有说话。
老者说:“说句实话,我也觉得自己很像凶手,我跟你同时行刺富贵王,又跟着你一路狂奔到这里,然后又第一个发现接应你的人死于非命,按情形分析又不像是富贵王的人所为。这里没有别人,除了你之外,唯一一个暂时还活着的人就是我。”
他苦笑着,又说:“要命的是,我不仅暂时还活着,而且在你眼里,还是个身份、来历、行为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之人。”
——身份不明、来历不明、行为不明,换句话说就是身份可疑、来历可疑、行为可疑。
——当今世上,能瞬间轻易击毙这四个人的高手并不多,而这位非常可疑的老者却绝对可以算是其中一个。
——更要命的是,按时间推算,老者杀掉这四个人,然后再赶往如意夫人府院门外等候富贵王,时间上是完全来得及的。
——最要命的是,老者与燕小山不约而同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行刺富贵王,有可能只是一个巧合吗?
——最最要命的是,这位外表须发斑白皱纹密布却行动敏捷如兔的老者究竟是不是一位老者呢?
“可是动机呢?”老者沉默片刻,反问:“我杀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杀人,总是要有理由的。就算是杀手也不例外。
这世间唯一杀人不需要理由的,只有疯子。
老者显然不像是疯子。
燕小山思索,承认确实暂时找不到他杀人的动机。
——那么他背后的组织呢?这位不像老者的老者,背后的组织有没有杀人的动机?
——倘若老者真的是来刺杀富贵王的,那么他背后的组织又有何理由杀死这四个人?
老者说:“没有动机,我杀他们,或者是我的组织杀他们就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他说:“因此,当你怀疑我的时候,一定要找到我杀他们的动机和理由。”
燕小山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深吸一口气,回答说:“我不需要动机。”
杀人,当然要有理由。
可疑,无疑就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理由。
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人,这本就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最应该做也经常做的事。
他抽剑。他的剑在夜色里发着令人心惊胆颤的寒光。
看着他的剑,老者似乎吓得手一抖,连火折都掉到了地上。火折瞬间熄灭,巷子里只剩下薄薄、弱弱的月光。然后,老者突然无声地笑了。他一旦笑起来,便连眼睛里都满带笑意。
如果月光足够皎洁的话,以燕小山敏锐的目光,还可以觉察到对方满带笑意的眼睛里居然藏着一份难以形容的妩媚,这绝对不是一个年届花甲脸容愁苦的老者所应该露出的表情。
燕小山当然觉察不到,他甚至看都不看对方,因为他的剑刚拔出,整个人就骤然凌空跃起,从屋顶的破洞穿了出去。
几乎同一时间,老者也从巷子另外一头急窜上屋。
他们一左一右,同时展开行动,谁也想不到他们明明已准备打起来,却忽然一个反抄,一齐跃到屋顶上面。
淡淡的月光下,居然有一个人抱着双膝,孤零零坐在屋脊上,似乎正在苦苦等待着他们。
一个长得很英俊的少年人,年约十八九岁,面孔轮廓分明,剑眉星眼,朱唇玉鼻,脸上带着一抹不可一世的傲慢之气,却又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和落寞。
他仿佛已在屋顶上等了很久,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却还是勉强自己一定要继续等下去。
他一向很少等人,因为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人值得他等。
或许只有将要杀人的时候,他才有这种耐性。
看见他们两个人出乎意料跃上屋顶,恰好将他拦在中间,他的表情依旧恬淡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燕小山发现四名同伴死于非命,就猜到凶手一定就在附近,是以故意在话语之间表示对老者产生怀疑,不过是想混淆凶手的注意力,再出其不意迫近对方身边,将对方斩杀于惊慌失措之中。
而老者也早已经看出他的想法,配合着他一起演戏。
但这名少年却依然抱膝坐着,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连一点想要逃走的打算都看不出。
燕小山和老者本来已经要动手了,本来就盘算好目标人物一旦出现便立即出手,可是见到对方的神情和姿态,又不得不急忙停下来。
少年用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他们闪电般现身,又闪电般同时停止动作,微微一笑说:“两位在下面聊了这么久,终于想到要上来了。”
“你在等我们?”燕小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