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 2)
目瞪口呆的勇丁哪里敢再动,他们欺压几个脸有菜色,补丁摞补丁,衣衫褴褛的老山民还可以,遇上硬茬只能自认倒霉,先乌身保住乌身。
丁少爷扑通一声,一头从青骡子背上裁了下来……
——少年是龙小克,络腮胡子是麻家套子家义月夜遇上,当了土匪的过命兄弟马彪。
“少跟娃娃生气,娃娃投到咱们家,报恩的,报仇的,讨债的,还债的。不论哪一个都是老天爷恩赐的,他们的欢劲也奏是只几年。长大了还不是和咱们一样,会苦会疼像今儿个的你我。”
丝麦低着头,对坐在窑台子上刚抽上旱烟的家义说。
“蹲个马步,扎个势总比做活轻省吧!以后我叫他做啥,你别偏护了!”
“我看易祥灵劲少,心呢守实,务农做庄稼像是个把式。”
“只娃是老大,教好了,给后头你你养哈的带个好头。”
“亲养的抓养的都是我的肉。”丝麦有点不高兴地说。
家义站起在鞋底上磕掉烟锅里的灰渣,把头上冒着细汗蹲马步的易祥叫来和他给牲口铡草。
丝麦怀里裹的,背上背的,肚子里还有怀的。老大易祥,老二易臻,老三易庭。
肚子里她盼望再养个女儿。“三男一女,天上下雨”。
丝麦想得时候嘴角扬起,不由地露出了一丝笑意,脸上越显得美肤如兰。——牙客苏三在几年前说得“抱子得子求福报”这话真灵,应验了。
她把一锅热面汤水加了几勺麦麸子倒在狗盆里搅匀,一条黄狗摇着尾巴过来吧唧吧唧地舔着。那是当初苏三为了让家义领养易祥,白送给他们家的小狗娃子,它比易祥早到了三天,如今长大了。
她又坐在门台子上把一捆洒上水的芨芨草,用木榔头在扁平的石头上锤打柔软后,熟练地将六七根芨芨草分作两股儿,双手用力一搓,搓出一条细细的草绳坯儿,然后再用三条草绳坯儿,拧合成一根比大拇指微粗的缰绳拉耧绳拉磙子绳牛撇绳……
芨芨草是易祥拔得:七月份,芨芨草扬穗不久,易祥等不到芨芨草杆儿由绿变黄再粗再结实点,他就急着抢拔,这叫拔头梢。这会儿正是芨芨条最柔韧的时候,拔回家刚好可以编织扫把席子等各种用具。
易祥会编带花纹,长三米多,宽三十厘米,放置驴车上,拉土拉粪的圈子。他编的笆子,绾个芨芨草拧的绳子当扣环,穿上双木棍,手抬上和家义撒粪、撒山灰、抬麦纹子。
丝麦会编背篼,系上芨芨草绳,背罗卜、麦草、填炕都顺手。
易祥今年说他长大了要到偏窖里睡,家义给盘了土炕,还用芨芨草打了个席子铺在麦草上。易祥第一晚上睡在光亮的芨芨草席上,第二天身上烙出了一些整齐的花纹,小哭大叫,惹得丝麦家义笑了半天。
易祥薷草极其认真,将麦草顺得整整齐齐。家义铡完后,用铁杈再抖一遍,易祥开始用背篓背着往草窑里倒。这一口窑里还装着煨炕用,晒干的驴粪、树叶和冬天从苜蓿地里扫得和着冰草叶杆的麦衣。
铡罢草,家义又叫易祥练了几遍查拳的开门招式,易祥皱了下眉,脸蛋上不高兴但不得不练,他到菜园子里拉开架式一拳一脚的练着。
丝麦背上的易臻睡醒了,哭着要奶吃,丝麦刚撩开衣襟,家义说:“你又不是一头奶牛,还不隔奶?”
丝麦又气又笑说:“又不是你奶,有本事你来奶……还……”
正抬笑着,黄狗汪了一声又不叫了,窑畔下有脚步声。
“轮不到你!”丝麦对家义柔声低语了一句。
家义说:“仲元来了。”
仲元把他担的“百宝箱”卸下,坐在院子上草帽扇着脸,问易祥去了哪里!家义说在菜园子耍呢,喊了声,易祥跑过来高兴地站在仲元跟前,把他手里的货浪鼓拿远处耍去了。
丝麦出来去偏窑里拿了一口新吊锅,说给仲元煮几个鸡蛋。仲元说嫂子,不饿,我自己带着,不麻烦木囊了。
“素净着呢,我们出了教,一直还没吃过大肉呢!”丝麦笑着。
“不是的嫂子,我确实不饿,身上有吃的呢!”仲元从身上褡裢里掏出了一个糜面饽饽,拿起担子上的水别子,嚼着馍,喝着水。
仲元是易臻的干大,到垴尔沟已经几回了,每次来时都给易祥易臻带些不一样的玩意,易臻易祥最喜欢马干大来了。
丝麦把仲元的腹大颈细,细嘴的铜唐瓶拿了灌了些热水放在院台子上,让仲元净了手,擦了把脸后。仲元说嫂子你忙你的去。
丝麦知道他有话要对家义说,就进了窑忙活去了。
家义和仲元进了易祥住得偏窑,仲元对坐在窑门槛上抽旱烟的家义郑重地说:
“哥,最近土匪要出来洗掠村子了,该躲的躲,该跑的跑,该藏的藏。”仲元认真地对家义说。
家义的眉头在烟锅子光映下拧着,沉思着没言声。
“最近你注意庄子跟前来收鸡毛的、骟匠、赶毡的、打箍窑子的、修锅补碗、熬鹰、放鹞子的及其他不认识的生人转悠。他们打窝时会在谁家地上埋撒上白灰,你注意!”
家义想问仲元你咋知道这么多,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他相信仲元的为人。土匪来这件事不会有假,他是疑惑仲元现在当了游走四野的货郎子总是神神秘秘的。
家义抬头说:“要不要把消息传递给里长保长县衙知道…”
“现不敢叫知道,只里面的谷谷鸟深着呢,谁知道谁是兵谁是贼。我嫂子还有身子呢,几个娃岁很着呢!”
仲元伸手把窗台上的羊油灯点上了。
灯光下仲元铁青的脸腮显得俊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点陷凹的蓝色眼睛,澄亮深邃,透着一丝睿智又一丝疲倦。
仲元鼻子高挺,还带着好看弧度,黑色的卷发闪着光泽。唇上胡子修得细致。人常说得那种“回回一条线,汉人一大片”式的上胡。他的长相是一个标准的西域回回。
家义重新往烟锅里填上旱烟,头伸到油灯上咂着,抽了几口说:
“土匪人少得话,组织些青壮能拼过,赶他走。”
“哥,千万别,土匪死了人,仇就结下了,往后一直不得安生,除非你搬家走。”
仲元劝着家义又说道:“只达土匪是坐山匪,不是走山匪,惹不过,再说哥你和我嫂子娃都一堆了。”
“仲元,你不游沟窜山当货郎了,我把你介绍到黄县丞跟前你当个衙差先干去,你看行吗!”家义忽然改了话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