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 2)
鸡窝山的半腰上一股黄旋旋风像个大陀螺一样跟着人转,旋刮得人摇摇晃晃。三娃子一边催着几个人快走一边向风中唾着唾沫,旋旋风越转越快了,三娃子又把鞋脱了用力的扔向风中追到跟前一扣,风小了,转了方向旋到了远处。
三娃子拿起鞋朝地面一看,什么都没有,不像人说得鬼旋风拿鞋一扣,鞋子下有一滩血。
“妈的!鬼走路把风带起咧!”三娃子眯着眼看着土路上一片连一片的青灰色冰草白蒿心里骂道。
这阵风旋过后,好像剔尽了鸡窝窝山缝里的荒草五谷,鸡窝山好像又成了干山秃岭。
拐一个弯,一棵杏树。下一个坡,一片杏林,杏树叶叮当作响。
阿舍尔一个人的心在忐忑。她抱着儿子离开时,没告诉病在炕上的龙小克就起身了。她像风中的一截野艾从草堆里飘出,向远处奔走,向异乡奔赴。
“要下雨了!”龙小克躺在抬架上用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山洼口的风,送到鼻嘴上闻了闻,他觉得风是湿答答的。
一阵马蹄声踢向豁豁嘴,一辆破旧的马车扑面而来。马车里是阿舍尔和里达。
龙小克甚至还闻到了阿舍尔身上散发的一股奶娃娃的奶香味。
龙小克从抬架上滚了出来,双手撑地爬到马车前跪向了阿舍尔母子俩。他泣不成声的要阿舍尔和儿子不要离开石砚子,他舍不得她娘俩,她俩是他的命,她俩要是走了今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龙小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声情并茂还以死相胁。
阿舍尔马车上下来抱着襁褓中的儿子也跪在小克跟前并抱头痛哭。她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是返回还是启程,只是不停地嚎着。
最后她听到龙小克说他这辈子已经是个废人了,她回去可以,但娃娃里达是龙家的根,小克不能断后,娃娃给他留个根的话……
一咬牙她做了个决定。阿舍尔给里达喂饱了奶,她一个人去见她父亲马大帅了。
杨三娃子见阿舍尔放下了小里达,想到阿舍尔跟前劝说,但又没去,只懊恼的拍了下脑门长“唉”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前头走了。
烈烈山风掀起了站在山巅上的龙先生披在身上的皮氅衣角。
十一月,山风吹起山上一些草芥撒向荒野,天上一只青鹞瑟啸。
山顶上观望的龙先生裹了下羊皮大襟转身下山了,他心里沉吟着:你不是孙尚香,里达还不是刘阿斗……
出了石桥关,过了印子山,一直到大北山山麓。印子山相传有北宋道教陈拓老祖路过,就在山顶篆刻了几个字,但字迹现在却看不出来。
大北山山顶上没树,沟岩上刻看水的烙印。看来古之前是海或者是湖,那洇渍是一千年?一万年?还是一亿年?
岩顶上的马大帅见阿舍尔进了沟口,捋了下下巴上的胡子,他下了山腰进了山洞。
太阳像撇下枚银币镶在沟底,天上
静静地飘过来一块锈云。阿舍尔的来到把大北山的寂寥阴沉撕裂了一道口子。
阿舍尔是教门中人,她的衣着打扮像当地回女一样十分有特色:像其她本地女子一样从九岁时开始戴盖头。“青丝不见青天”,把头发、耳朵、脖颈用黑盖头遮盖。
她在大石城当女子时她戴绿色盖头,一花团红,娇丽妩娆;现在生了里达以后她戴起了戴黑色盖头,一袭蓝色绣花长服,素雅又庄重。
低眉顺眼的她走到平静又威严的父亲跟前跪下,她抹下盖头嚎开了。
马大帅的大手高高地扬起……却停留在半空……
——两行热泪从马大帅宽黝的脸上滚了下来。
打拉池位于海城县西处:是唐十八河池之一,西夏人称碱隈川,宋代置定戎堡,明设干盐池城。
打拉池名字是蒙语演化而来,牧场的意思,有盐水一池,源自贺家沟大山流出。盐民将滩地犁平,划块筑池盛水。盛夏之际,日晒蒸发水分,再用耙子把盐卤推到结盐池再暴晒,结晶后形成的粗盐叫苦盐坨。苦盐色黄微苦。
黄青县丞管制的打拉池,万丈青烟出盐田。春夏产盐,秋季产硝。三百多亩盐田,年产盐三十万斤,由本地人贩往固原平凉销售,平凉制盐局再将苦盐用崆峒山的水溶解后,用细沙,粗砂,木炭做的滤器过滤,盛入大铁锅熬煮结晶,成雪白的细盐后,销往西安兰州等地。
家义、易祥、金宝他们把盐坨驮上骆驼驴骡马背上,酷热中,走在打拉池还仅存的一条路面较宽的一段古道上。
在这条杂草不生、路白土黄的古车辙印上,可以看出古丝路北道:穿海城全境进会宁、靖远,在靖远渡黄河入河西走廊再入西域。
金宝和易祥两人对眼,尤其金宝对易祥特别好感。十年前被杨三娃子蒙着双眼绑去当肉票的易祥被搡进一座烂窑时,他俩就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