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筹(1 / 2)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李筹抬手,示意徐越卿起身,“卿卿安好?”满是笑意,其左后跟着长孙畏,右侧也站着个男子,想必也是哪家公子。
徐越卿平生最厌旁人唤她“卿卿”,这二字太过黏腻甚至略带狭促之意,况且她与太子并不熟悉,几声“卿卿”入耳,浑身不自在。
李筹问起她是否安好之时,她也不过淡淡回答:“尚可。”
太子李筹,字叔弈,乃是当今圣上第三子,生母是太后养女仙琳郡主。
圣上潜龙之时四子,有三子皆是仙琳郡主所出,长子、二子早夭,唯剩一个李筹。天妒红颜,仙琳郡主诞下二公主李嫚之后驾鹤西归,圣上登基后便追仙琳郡主为后,次年又册封年仅九岁的李筹为太子。李筹生母已死,遂养在太后身边,太后素日庄严,不知为何养出个笑面狐狸。
“尚可?”李筹光明正大地端视徐越卿几眼,笑意更胜,“身量倒是像个大人了,怎么还是如幼时呆木头一般?你喊长孙叫小姑姑,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叫本宫太子,显得太不亲近,这就是厚此薄彼了。”
几辈前的徐家与皇室有姻亲,真论起来,在场的怕不是都是亲戚,徐越卿也不犟嘴:“越卿先全的是君臣之礼。”
李筹哪是真心与她论长短:“在外君臣之礼,私下对我应与对长孙一般,多些亲近、少些拘谨。”小木头本也是官宦之家,自小却是不喜言语后又去了山上,和他们这些久在凡尘里滚打的不同,李筹只是存心逗弄她而已。
徐越卿只是淡然应下:“是。”
太子等人是从席上暂且脱身来会故人,便邀请徐越卿一同前去:“你父母也在回京的路上,你也不在青微山了,倒不如与我们一同见见故友,未免日后对面不识。”
徐越卿依旧婉言拒绝:“多谢太子相邀,不过越卿一路上风尘仆仆,如今神形倦怠,就不打扰太子以及诸位大人的雅兴了。”长孙畏与李筹一向亲近,自小二人便是形影不离,长大之后自然与太子为伍,所谓的故人大多也是太子一党。
长孙畏作为主人家,自然不能离开宴会太久:“卿卿住在我这儿,一应事务我都会安排,殿下请移步甘枫亭吧。”
夜间,长孙畏送走太子等人之后还是到徐越卿暂住的月溶小居走了一趟。
“可有吵到你?”长孙畏与同僚宴饮兴浓,酒至微醺,眼角沾染丝丝酡色。
月溶小居离甘枫亭并不近,丝竹管弦之声犹能入耳,人声确实听不大见的。徐越卿给长孙畏倒了杯茶:“并未。”
长孙畏轻抚宽大的袍袖,接了过来,饮下一杯,顿觉神思清爽许多,振奋起精神道了声谢,再添一杯,饮毕长长喟叹一声:“太子是今日特地来找你的。”
太子若是特地来说几句酸话,未免太过有闲情逸致了,专程来这一趟,大概还是与徐父有关。徐越卿又给长孙畏斟上茶水:“与徐家有关?”
“算是吧,”长孙畏口渴已消,右手握着茶杯不住摆弄,“你父亲的案子快将近十年了,原本是翻不成的。”眸中顿时再无方才的醉态,动静之间全然是另一派沉稳。
且不论刑案重审的流程,自古冤案极少能够翻案,更何况徐父与张氏确有交往,徐氏一案乃是皇帝弄权之手笔,他又岂会自打脸面?
长孙畏看出徐越卿疑惑,解释道:“在张周之争中,与你们家相同处境的吴家、齐家接连下狱,本就是圣上有意打压旧派世族、示以各家颜色。只不过,今年春上锦王与新晋士子郭芳木等人走得太近,圣上又状似无意在殿下面前提及吴兆林老先生以及你的父亲。”
吴兆林其名,徐越卿听过,当年华溪张氏倒台,除了徐父外,还有两位大人被罢黜回乡,吴兆林便是其中之一。而锦王名号,徐越卿的确不识。
锦王名李犀,字宝灵,是当今圣上第九子,生母敏妃经年盛宠不衰。锦王人如其名,聪慧机敏,自小十分得皇帝喜爱,未及弱冠便封王,大有压过李筹太子的气势。纵然李犀已封王,长孙畏倒还是直呼其名,语气又有些不畅快。
徐越卿得知锦王便是李犀,亦是眉头紧皱。
圣上如今已是五十有七,虽有堆积成山的灵药养护却也是上了年纪,李筹在内无生母帮衬,在外无母家扶持,太子位稳不稳当全看皇帝心意,就算太子位不会易主,可谁又能保证他会平平安安到登临大宝之日?
老皇帝含糊地提点了李筹一句,李筹才放心为几家平反。吴、齐等自会感念太子恩情,投桃报李,徐家也不例外。既然如此,那翻案就是圣上的意思,执明府不与其他六部相同,只对皇帝负责,执明府又在太子一派长孙畏手中,这不明摆着老皇帝有意提点太子?如此一来,刑部的人岂有不配合的道理?
这些都是皇家的事,徐越卿并不在意,只不过徐家牵涉其中,而她比徐家众人先一步回京城,只怕有人谋算到自己身上。
徐越卿眉头欲深:“大人,徐家之事,我不做主。”长孙畏既开门见山,她也不必兜兜绕绕。
“太子需要的才是徐家,”长孙畏颊边红潮退去之后,白雪梨花面上并无一丝玩笑,“而我需要的是你。”
徐越卿微怔,短暂露出疑色后又归于无有:“大人恕罪,越卿不过是一介草莽,留在京都也未必能够帮上大人什么忙。”
长孙畏微微抿唇:“卿卿,我现如今处境为难,可谓是步步艰难,久在这世上最繁华也最凶险的名利场中已无后退之余地,我需要的是一个够在局外看得清楚的一个人。”
“连大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我如何能洞察清楚?越卿亦不喜欢争名夺利,多谢大人厚爱。”徐越卿审视着长孙畏的脸,婉拒也如滴水入湖,毫无波澜。更何况,日后入了局何谈旁观者清?
长孙畏反驳:“不是不喜,是小名小利不足以动你心而已。”
锦绣堆里长大的人是见惯了争名夺利之事,长成后多数也是要搅和进去的,争夺、抢掠已成血液里的本能,把一身衣冠扒开之后,谁人不是禽兽?长孙畏坦荡地宣之于口,不以为耻亦无惧无畏。
徐越卿也是习以为常:“大人出自长孙氏,族中手足于大人定然有所裨益。大人,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话已至此、逐客令已下,长孙畏也无需再留,起身道一声好眠便回房自行歇息了。
翌日清晨,徐越卿一如往常起身,洗漱过后在小院中练起了剑来。在山上,除了晨昏定省之外,徐越卿整日便是练武、钻研武法,只不过前十几日,累日奔赴京都,不曾碰过刀剑,已然有些生疏,深感功夫不可荒废一日。
堆云似有他事要处理,一早上没见人,徐越卿用过饭后,打了半个小时的坐,拎着剑又入小院耍了起来。
小院自有底下人打扫,堆云便备下茶水坐在一旁看徐越卿手执一剑伴风而舞,虽看不懂是什么招式,只觉招招狠厉,身姿如迅猛蛇蛟,利剑混重有劈风之声。
徐越卿休息时,堆云端上茶水:“姑娘,堆云听闻青微山剑式重神姿,其中最为逸仙飘然者便是您的师父路明州?”
“是,现如今就身法而言,无人能出其右。”徐越卿接过堆云递来的帕子,稍拭额上细汗。
“姑娘的身姿、神态皆不似逸仙之属,倒很是刚猛。”堆云笑道。
长孙府中小小婢子观察细微,甚至通些武理,徐越卿并不查有何不妥:“我方才所练的回雪剑法外看身姿内看力道,绝不是一贯追求神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