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筹(2 / 2)
“是以何为?”
徐越卿当即放下帕子,退到院中,沉神敛气,右手随意挽出一个剑花,示意堆云看好,耍出与方才一般的招式。只不过三式,堆云立马看出了不同。
相同的招式,不一样的气势,起初那一遭是蛇蛟出洞,又快又厉,而如今这一遍更似白鹤起舞,衣袂飘然、不染纤尘,纵然看起来力道比方才更加柔和,可剑鸣声不减分毫只是愈加清泠,堆云二指充剑仿了起来。
徐越卿收剑:“可看出什么不同?”
“定。”堆云原是长孙府的舞姬,记这些动作自然比旁人快些,她学着徐越卿的动作演示起来,“这个动作,第一遍,您是行云流水,并无半点凝滞,而第二遍,您在推掌之前是定了一息的。不仅如此,第二遍身形之前是定心。”堆云动作更似于舞,力柔气和。
方才那一套是青微山始尊赵黎所创的入门剑法,其目的不在于制敌而在于敛神,故此身法之前是心法。徐越卿点头,果然是长孙畏的人,善察善思:“你很聪明。”
突然得了句毫不吝惜的夸奖,堆云抬手捂嘴一笑:“亏得姑娘是个女子,否则堆云要以为你同我调笑呢。”
闻言,徐越卿赧着脸不语,她可不曾遇见过坦率得近乎泼的姑娘。
堆云见她羞红了脸,觉得着实好笑,却也不再打趣:“徐姑娘,这套剑法是青微山秘传的吗?堆云倒是想当做舞剑学来瞧瞧,虽有可能画鹤如鸡,但也想模一模这谪仙姿态。”
“不是,不过是普通的剑法,教你也无妨。”徐越卿叫堆云随意捡了根树枝充剑,依言从第一式教起。
不过重复三遍,堆云便能记住所有招式,着实厉害,不过就力道上还是差些意思,不过堆云是以此为舞,徐越卿也就不多评述。
昨夜太子向徐越卿提起京中三绝之后,长孙畏便想着今日散值之后带徐越卿去体验一番,不曾想与李筹想到一处去了,出了执明府府门便见太子车架等候,二人一同回到长孙畏府上,走入徐越卿现居小院便见零落秋叶之中,两个人一人执剑、一人执木枝临仙似的舞着,实在美矣。
昨儿,李筹匆匆见过徐越卿一面,只觉得小孩儿比以往更冷淡,今日倒是看出些风骨出来了,附着长孙畏的耳朵悄咪咪的:“路明州倒是把小木头调教地比以前好玩了些。”
大木头教出来的小木头,仍旧是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和冥顽不灵的木头心。
长孙畏淡然一瞥:“你这话可不好听,轻浮。”
“这话好不好听都是次要的,这可是个架子耍得漂亮又能以一敌十的心高气傲的小木头,你倒是如何留她为自己所用?”李筹两颗眼珠盯着长孙畏小而薄的耳垂,似笑非笑,活像狐狸面封在人脸上。
长孙畏往一旁轻挪一步:“太子您说的好似我要算计卿卿一样。”说罢,向前几步挥手招呼徐越卿。
徐越卿、堆云二人一转身便见伫立一旁的长孙、太子二人,皆收起手上东西,躬身请安;“见过太子殿下、长孙大人。”
长孙畏虚扶二人一把,笑呵呵的:“是我们打搅了你们舞剑的兴致。”
“大人,我请徐姑娘教我的剑法,画皮难画骨,有些地方始终难得其法。”堆云手中的木枝在地上敲了两下。
徐越卿接到:“几遍就学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底下弟子一月之余连动作都记不齐的大有人在。
“青微山剑法天下闻名,我结识的几个剑客得知卿卿下山后,很想交一交手,领略领略其中奥妙。”李筹虽不练武,可就徐越卿平日步履轻巧几近无声也知她不简单。
徐越卿听闻要与人比武,手中剑又攒紧几分:“敢问殿下,那几位剑客姓名?”不大有神采的面容上匆忙跃上几分喜意。
“哈哈哈,”李筹惊愕之后便笑拍徐越卿的肩,“有几位想必你也有所耳闻,饮风客顾丛云、万刃侠士江慕等此时都在京中,你要是等不及,我现就叫人请他们过来。”
饮风客顾丛云、万刃侠士江慕二人都是掠海城弟子,成名也有二十余载,可二人都曾败于路明州手下。徐越卿自然想见识见识。
徐越卿好斗,却也不想失仪:“江湖比试,下帖去请才不会辱没前辈。”
“不必,只不过私下里过过招,我定下日子叫人来知会你一声。”
徐越卿眼睛愈发亮了:“多谢殿下。”
“不妨事,不过长孙大人今晚好似为你有所安排。”
正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京中景物难得一变更,变也不过死物而已。可人之美有所期限,人活一生有如花开一季,娇艳欲滴之时尚有人赞美,凋谢腐朽之后再无人叹赏。
京都三绝,雨中云岳、醉里砚渠、影下降霜,一寺、一湖、一人,三种绝色。长孙畏得知三绝之一的绝色美人降霜今夜会在京郊凌波水榭一舞,便同邀徐越卿一道前去。
“四年前,有人在京都最繁华的夜集当中放置十二架屏风,降霜在其中一舞,只见其影、不见其人,不少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见识此女真面容,却又都被拒绝。”降霜一舞成名那年,长孙畏为一位二品官员请到府上一赏降霜舞姿。
长孙氏中不乏有好歌舞者,府中便养了不少歌姬舞娘,长孙畏虽看不出降霜舞姿何等高超,只知天下人人趋之。
“若是平常,我倒也不叫你去了。不过听闻此次是剑舞,这的确是要让你瞧瞧了。”
徐越卿点头:“大人既然安排好了,越卿自当从命。”
车马已备下,现在时辰尚早,待长孙畏与太子换身常服,三人一同上街去买些易携带的糕点果子。
平日去往京郊的这条路鲜少有人,这日因降霜的缘故倒是热闹不少,道路两旁也有些摆摊卖新鲜果子的农人。
尤其是那梨子,大概是从道路两旁方才采摘下来,饱满圆润的黄色果实上还有几滴水珠,瞧着便生津解渴。
太子噬甜,遂下了车马,捡了个收拾得整齐利落、样貌也比旁人好些的妇人所在的摊上:“这梨子多少钱一斤?”
那夫人笑道:“三文钱,郎君要多少?”
太子没戴荷包,便向长孙畏赊了几文钱,买了些梨子放在车里,路上稍加擦拭便啃了起来,听那脆生的啃咬之声也知道这梨子多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