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地昭昭(2 / 2)
那男子被踹得滚了几圈方才停下,哎呦、哎呦地叫骂着从地上爬起来,卷起袖子便要冲徐越卿过来:“婊子养的,老子非弄死你不可。”
“算了,我们走吧。”被面纱遮住脸的女子扯着徐越卿的袖子便要将她拉走。
徐越卿面色不霁地望着还在不停叫嚣的男子:“你再敢犬吠一声,我拔了你的舌头。”
男子不由地停下脚步,方才那一脚不疼是假,可现下一看她们两个都是女子又都不健硕,只当自己不成心才叫面前的人钻了空挡、偷袭成功,作势又要上来。
洒扫的衙役停下手中动作,插着腰直起身子,以瓢对着争执不下的二人:“都干什么呢?小心我把你们带回京兆衙门去,都关牢里。一天天的不消停,就知道闹事。散了,都散了,快走。”
男子愤愤扫了眼那两个衙役的皂衣,抬起手掌虚拍一掌空气好似这般就真切打在两个女人脸上,啐了一口、斜视着走开了。
徐越卿轻柔地将女子帷帽上的白纱整理平整,女子拂开她的手:“算了吧。”
“为什么要算了呢?害你的又不只是他,你和长孙畏联手难道不是为了李犀,还是说你想报复吴家?吴朝就在那边,要不要我替你杀了他?”
她的语气很轻,女子不禁抬起头来探寻她的表情,可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只能隐约地看到她的轮廓。
徐越卿避重就轻,矛头直指吴家,对李犀不过只言片语,也是圣上看重、疼爱的锦王可不是一个小小吴家的公子就可比拟的,杀了吴朝可要比李筹简单得多。
女子冷笑一声:“我与姑娘并不相识,方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了。”长孙畏说她天性纯善、不设心计只怕都是假的,与己相干,她可是掂量得清清楚楚。
正如当日周复所说,若是自己真想回山门什么都拦不住自己,只不过她不情愿。长孙畏乃是京城风云中心人物,自己毫无顾忌地住在她府上不是蠢笨就是刻意而为,事到如今她也骗不了自己,她从未放下过。
魏钊伏诛后,徐越卿一直心不在焉,直至三日后,到了与周颐约定一同上山的日子。
因长嫂孕中,长兄携妻子率先启程、缓缓向云岳寺而去。周复便乘着家中另一座车架来接徐越卿一同山上去。与上次去云岳寺的凄风苦雨不同,今日风和日丽,虽有些风却不寒峭,徐徐吹来倒也舒适自在。
周复虽来了长孙畏的小宅没几趟,对徐越卿所居住的月溶小居倒是熟门熟路,与堆云打过招呼之后便自行来到院内。徐越卿已然收拾妥当,一袭青微山上常穿的护栏湖绿、荼白相间的衣裳,很是俊俏。
山门中多是青碧一色,徐越卿这颜色的自然也多,就算到了秋季她也是这一身颜色,虽有些清寡却也衬她。
上了马车,周复将车内备好的瓜果递到徐越卿面前:“路程并不短暂,姑娘且先用些?”
“多谢。”徐越卿不要推辞,只是拿了个青绿的橘子在手里揉搓。
周复笑笑,要同徐姑娘打交道可真是难啊,怪不得吴小公子那么讨喜一个人也要时时缠着才能同她说上一两句话。
徐越卿并不知晓周复心中所想,无趣又烦躁地左右捏着橘子。
“可是这橘子做错了什么,叫姑娘这样虐待它?”周复含笑从她手中取过橘子,指尖在青绿的蒂上掐出一个小月芽儿,顺着月牙儿边以整个剥开,只将整个圆润的果肉递到她面前,“姑娘不是定下了主意吗,怎么还是心烦不堪的?”
道谢过后,徐越卿接过将那橘子掰开两半,汁水顺着指尖滴下,酸涩的味道当即充满车内:“不知道。”
“这个给我吧,好似不甜。”
光闻着味道便有些牙酸,徐越卿当即转出手去,要从袖中掏出帕子却又怕汁水沾到衣上,两手只好悬在一边。
周复拿出自己的帕子,覆在她手上:“路上不好净手。”被折成手掌大小的莲青色的锦帕上俨然绣着一支槐花,叶翠而花白。
徐越卿又是道谢,将手擦干净之后又折好后放在膝上。
现如今还不到贡桔的时候,偏生江敏今日爱吃这些酸涩不堪的东西,家中处处摆着,未免她想时照不到遂每处都放了些。周复见长嫂嗜此物,忍不住好奇剥了,如今是后悔不及,一下塞了三瓣,着实是酸倒大牙,战栗着捂住嘴巴:“嘶,真酸。”眉头直皱。
“要不然就别吃了。”闻这气味便知橘子并不甘甜,看周复这模样,好似吃了橘子的人是自己一样。
周复直摆手:“不行,若要是我大嫂看见了必是要教训我的。容我缓缓,缓缓。徐姑娘,那你你所说的的可想好没有?如今魏钊已经就死,你已经再无理由留在京里了。若是你想回山上,就算长孙大人和太子殿下想要阻拦,我们兄弟二人还是有些方法让姑娘出城的。
徐越卿未置一词,现下她正糊涂,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若为自身定然是回到山中、永不下山才是最优,山下事事烦忧、京中步步惊险,一着不慎便是性命难保。
“长孙大人、太子殿下自然都是希望姑娘留下的,姑娘家中也是必然如此,眨眼十几年,就算再怨也是想的,他们如是,姑娘更如是,好歹见一面再离开。”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不仅是父母对子女,子女对父母亦是如此,徐越卿憎恶长兄徐沃、父亲徐巍如此深切正因他们是她至亲家人,她所行非不义却屡遭父兄冷眼,岂能不恨?
“我不想见徐家人,一个都不想。”
周复越发觉得徐越卿小性了,笑着应和:“那就不见,姑娘想留下便留下、想走便走、想见他们再去见,无人能强着你做什么。”
“尝尝?”
果子酸涩,徐越卿也知道,只不过她仍是探着手掰下小小一瓣放在口中,舌尖顿时被酸麻,她也抑制不住地皱眉:“真酸。”
“姑娘是知道这橘子是酸的为什么还要尝一尝?”周复一笑露出两边尖尖的齿牙,温凉的瞳孔里满是狡黠,“姑娘难道是不信我?这果子的气味骗不了人,姑娘心知肚明也要来上一口只因为还是自己想吃,就算犹疑再三,该做的依旧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