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明大义铁蛋退学萌爱心
遇贺雷小川生爱遇知音
休会后,史运来的脑子半会儿也没闲着。他要想出一个妥切的办法,扭转当前不利的局面。他在想,看来白帆在老区群众基础好,在老百姓心里有较高的威望。再说,白帆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立过赫赫战功的老革命,如果我再坚持不许他的娃升学,和代表们拗着干,万一引起广大社员的不满,弄出个脱离群众的错误,那我的前程就哗啦了。想到此,他有心放白帆的子女一马。可他马上又意识到,这样办司道年能饶我吗?把出身不好的子女都拿下,显然行不通。开口子放水又怕上司不满,丢了乌纱帽,看来得想个万全之策方好!
是啊!当年一个做临时工的史运来,现在深知头上的乌纱帽来之不易,做事总是先考虑自己的得失。他思考再三,决定想一个既能糊弄上级,又使代表能接受的办法,确保他横竖都是赢家。
史运来夜不能寐,搅尽脑汁地想啊,想啊!终究功夫不负有心人,脑细胞牺牲无数万个后,谋划出个他较满意的办法:一是仍然坚持出身好的子女优先升学的方略。二是限制升学名额。升学指标平均分给大队,决定权下沉到大队,指标只能减少不能突破。也就是说工作组只控制升学指标,让谁上学,大队来定。史运来也够滑头的,将来万一有啥问题,他也好推卸责任,顶多落个把关不严的罪名。
贺村共有五位学生应升学,只分到三个升学名额。五名学生中一名从小患小儿麻痹症,上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他的父母认为再让孩子读书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早有辍学之意。这次见名额少干脆就坡下驴,主动提出不愿继续上学。除他外还必须再有一个孩子不能升学。剩下这四名需要升学的孩子,一个是妇女队长家的公子哥贺富年,一个是贺雷,再就是小川和大山。如果让白帆的孩子没学上,没书念,别说贺大章不答应,全村人也不会同意。想想啊,白帆是贺村人的大恩人啊!让恩人的孩子辍学,这不是贺村人的性格。如果恩人的孩子不能上学,贺村人的脸面往哪搁?人们会说贺村人不仁义,忘恩负义。
队务会和群众代表商议,贺大章认为就是有一个名额也是白大哥家的娃上学。贺玉富也支持大章的想法。大伙议论权衡之后,决定把这个事交由大章全权处理。因他是社员们推选的代表。
大道理好讲,落实起来,动到各自的利益,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大章找妇女队长交换意见。她说,如果铁蛋能上学,那富年也必须上学。她这是给大章出难题,将大章的军啊!贺大章犯了难。一边是他的亲儿子,一边是恩人的骨肉,还有妇女队长家的独苗宝贝。大章想,如果让儿子升学,让妇女队长家的孩子下来,妇女队长有话撂那,一准行不通。再说就是她同意,那乡亲们一定会戳俺的脊梁骨。这样做,也不是我贺大章的秉性。如果让小川姐弟下来一个?那是绝对不行,全村人会骂我贺大章不会办事,自私,忘恩负义的。那只有让铁蛋下来了。儿子不能读书,我辜负了老父亲临终时的嘱咐啊!是我贺大章使祖辈们的期望化为泡影,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贺大章的心里悲痛极了。
白帆夫妇听女儿说升学的事,了解政策后,认为俩孩子升学不大可能。当得知来公社的工作组,带队的是史运来时,更觉得俩孩子升学毫无指望。其间,贺大章和史运来之间发生的争斗,白帆夫妇压根一点也不知情。后来,升学的名额分下来,白帆夫妇方知为儿女升学的事,贺大章和其他代表还和史运来闹得不痛快。
白帆分析了情况,知道贺大章正在为难。他和郭英商量后,找大章要求让女儿走上山下乡的道路。白帆夫妇的要求,贺大章觉得是在打他的脸。白帆百般解释劝说,大章始终不同意。此刻,贺大章已拿定主意,让铁蛋退学回生产队参加劳动。
贺雷从小学到中学,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他回答老师的提问常常是举一反三,班主任很器重他,同学们也很佩服他。老师为开发他的智力,每次测验考试,总在试卷最后加上两道未学的试题。贺雷都能做ok!贺雷知道父母把上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对自己的期望值很高,所以在学习上从不偷懒。他的人生目标去上大学,将来当一名桃李满天下的“园丁”。这次,在升学问题上,父亲面临的难题,贺雷心里很清楚,他已经预料到父亲最终的决定。父亲之所以迟迟不下决心,是怕他接受不了现实,经受不住失学的打击。如果要白小川姐弟谁放弃学业,贺雷也不乐意。当然,他希望他和白小川姐弟都有学上。贺雷从第一天见到白小川时起,他心里就喜欢上她,总觉得一天不见白小川,心里无所事事,直发慌;当见到她时,心里觉得甜蜜,可又心跳无语。
这几天,贺雷见父亲茶饭不思,消瘦的脸庞上又多几条皱纹,心里很是心疼父亲。他知道父亲的脾气,知道父亲的难处,父亲不会主动向他提出来要他退学的。为了心爱的姑娘能读书,贺雷决定主动向父亲说说自己的想法。贺雷甚至想好了弃学后的打算,他要参军去。
吃晚饭了,父亲一口饭没吃,坐在灶间一袋接一袋吸闷烟。贺雷扒了一碗红薯茶,抹了抹嘴巴,对父亲说:
“爹,我不想上学了,把名额给别人吧。”
贺大章听了儿子的话,眼皮儿也没抬一下,仍在叭嗒叭嗒地吸着旱烟锅子。
贺雷妈不知缘由,听儿子说不上学了,心里吃惊不小。见丈夫不动声色,她心里着急,就冲儿子吼道:
“铁蛋,你说啥呀!不上学你想干啥?”
“我想去参军。”贺雷脸红红地说道。
“上学正好好的,怎么说不上就不上了呢?”贺雷妈不解地问。
“我到部队好好干,一准会有出息的。”贺雷仍没说出实情。
听母子俩对话,贺大章仍然没话,脸上的表情显得既复杂又平淡,眼睛里光晃晃的。贺雷妈见儿子固执,心里没了主意,想让丈夫说说儿子,她望了丈夫一眼说:
“你心里啥想法说说,也给儿子拿拿主意,只会吸烟,由儿子胡闹!”
贺大章听妻子埋怨他,就啪!啪!磕掉烟锅里的烟灰,像是最后下定了决心似的,不紧不慢地说:
“我看铁蛋的想法对头哩!当兵也能有出息,白大哥过去不是兵吗,现在是县长哩!现在的干部大多数是从部队上转过来的。”
贺雷妈见丈夫也同意儿子不上学去当兵,心里更是着急。她说道:
“我看这爷俩是吃错药了。”
贺雷妈想,平常把上学看得比啥都重要的丈夫,今天竟然也赞同儿子弃学。她心里实在琢磨不透,就继续劝道:
“能上学还是上学吧,俺知道有大学问,才能有大出息,才能去干大事情。再说了,听说当兵苦啊!”
贺大章叹了口气说:
“再苦边防也得有人把守,祖国得有人保卫!就是有了子弟兵的付出,才有我们和平的日子。铁蛋去参军,我感到光荣哩!当然,能继续上学更好,将来大学毕业,能为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如果没条件上学了,也别勉强,条条大路通北京,只要勤奋干啥都能有出息。我看咱铁蛋上这几年学比老祖宗都强哩,学问也差不多够用了。”
“啥叫够用呢!不是铁蛋说要去上大学吗?”贺雷妈不满丈夫的话反驳道。
“妈,别说了,爹正为我不能上学而犯愁呢!”贺雷见父母争论,劝说道。
“到底发生了啥事嘛!正上学哩,咋就不能上了呢?”贺雷妈不解地问。
“咱村升学的名额少,要有一个孩子不能上学。让别人家的孩子下来,还是叫小川姐弟下来呢?”
“那谁也不能下来,都得上学。”贺雷妈说。
“所以呢,我爹难啊!只有我下来了。妈,明天我就去打听参军的事儿,我到部队一定好好干,给妈立个大功回来。”
贺雷妈听了儿子的话,一时也沉默无语。
白小川这几天见贺雷哥和贺大叔愁眉不展,不知发生了啥事。随之,她心里忐忑不安起来。她偶尔听社员议论说贺大叔正为名额少发愁哩。白小川是位重情义的女子,她想找贺大叔问情况,表明把名额给贺雷哥,她要回村劳动。她觉得贺雷哥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将来无论凭何条件,读到大学毕业没啥问题。可自己呢,除学习外,无法与贺雷哥相提并论。倘若这次贺大叔努力争取让自己能如愿升学,可到上大学的门槛还多着哩!说不定在哪个门槛又被拒之门外了。白小川在心里思忖着,又对贺雷哥的人品审了一番:他忠厚老实,心底善良,勤奋好学,人长得也英俊。如果我能找贺雷哥做男朋友,那将来一准甜蜜幸福死了。
一夜北风吼,黎明时分,纷纷扬扬地下起雨绞雪。雪越下越大,不到一个时辰,地上的积雪有半尺来厚。雪,白了大地,白了农舍,原野银装素裹,充满诗情画意。贺雷起床,推门见好大的雪,情不自禁地说:“好大的雪啊!这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好一派北国风光啊!
早饭后,雪仍在下,没有一点减弱的迹象,带哨的朔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气温很低,地上结着冰,人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摔跤。年龄小的孩子被父母把在家里不去学校了,贺雷和小川大山照常去上学。按说贺雷参军体检合格了,春节后就要去部队,他不去学校已无人管他。但是,贺雷不愿放弃最后的学习机会,再说,去学校能和白小川在一起,他感到很幸福。
中午雪停了,风在刮,仿佛觉得天气比下雪时还要冷些,除了上学的学生外,人们铆在家里烤火取暖。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三场大雪,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是个好兆头。
翌日晨后,天放晴了,气温仍是很低,天寒地坼,地上的雪一点儿也没溶化。太阳公像个久病初愈的老人,懒洋洋的,有气无力地挂在半空中。下午上语文课,贺雷偷偷写好一封情书,约白小川晚上南场见。情书写好后,夹在课本里,放在课桌抽屉内,准备寻机交给她。
贺雷的举动全落在同桌郭全胜同学的眼里。郭全胜心里不由得暗自高兴,平日里,他嫉妒贺雷和漂亮的白小川亲近,正愁没机会抓把柄降低贺雷的威信哩!他准备偷拿信去报告老师。
下课了,窝撅一节课的学生,个个像冲出笼的鸟儿,争相到教室外活动。贺雷跟在小川的身后走出教室。他在教室的不远处站会儿,心里惦记着信,就转身回教室。当他刚跨进教室的门槛,一眼瞧见郭全胜正从他的书里拿出信来。贺雷急出一头汗水,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一把夺过信装进口袋。贺雷的脸通红,怒目而视郭全胜,直想抽他个大嘴巴。贺雷突然出现,郭全胜很尴尬,一声不响地走开了。
贺雷揣着信去寻白小川。他来到操场,见几十个同学追逐着打雪仗,白小川和几个女生在一旁喊加油。贺雷不想失去机会,心里嘭嘭乱跳踟蹰到白小川身边,轻轻拉一下她的衣襟,捏信的手在不停地发抖。贺雷的反常早被小川旁边的玉莲看破,没等白小川攥牢信,被悄悄靠近的玉莲一把抢去。玉莲捏着信,冲贺雷笑了笑,扬手又朝白小川晃了晃,然后走开了。贺雷和白小川眼巴巴地望着玉莲的背影,俩人都吓出一身冷汗。白小川很机灵,她略带责备的眼神望贺雷一眼,然后追赶玉莲去了。贺雷心里很害怕,怕玉莲拿信去报告老师。心想,自己倒是不怕什么,反正要去参军,是担心会给白小川带来麻烦。贺雷低着头,思忖着走了。
玉莲和白小川很要好。玉莲早晓得贺雷和白小川不是一般的关系。她抢信不为别的,想逗逗俩人。白小川追上玉莲,俩人来到僻静处,玉莲把信还给白小川。
“你看那个冒失鬼,操场里那么多人,这事要是传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谢你!玉莲,这事可不能和别人说。”
“嗯呐。”
白小川红了脸接过信,望了望玉莲,迅速把信塞进衣兜里。此刻,她心里确实埋怨贺雷没眼色。
白小川一直没机会看信的内容。放学了,她想同贺雷一起走,好当面问他。没想到,贺雷此刻怕见她,怕她埋怨他,怕求爱遭拒绝难堪。白小川见追不上贺雷,放弃了,慢慢地走着。她边走心里边琢磨贺雷举止怪怪的,还有信,信是啥意思?她心里思忖着,不由自主地打开信要看,猛然听到身后传来:
“看的啥好书,也让我看看。”不知什么时候,同学张四妮赶上来。
张四妮的出现,冷不防吓白小川一跳。她回过神来骂道:
“你这个死妮子,是个幽灵吗?走路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我没声响还是你思想太集中?我已喊你两声了,你不理我,我才绕到你身后吓你哩!”
也怪不得张四妮误认为白小川在看书,原来农村学生有边走路边看书的习惯。学生在学校要听老师讲课,下课要做作业,回到家又要帮父母干家务…只有走在路上是空闲,可以看些课外书籍。
“小川姐,你是从城里来的,一定有好多好多的书吧?你能借给我两本看看吗?”
“我看书是到图书馆借的,看过就还了。买书要用钱,平常我很少买书。”她说着望了四妮一眼,见她一双失望的眼神:“对了,四妮,我有本〈铁道游击队〉,还有本〈青春之歌〉你看不看?”
张四妮显得很兴奋,连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