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A(2 / 2)
一天,玉莲悄悄地把小川叫到一边告诉她说:
“小川妹,你知道吗?你和贺雷的事现在学校里传疯了。”
“这是谁造的谣言?”白小川气愤地问道。
“我是听和德玉说的。他是听他村的一个男生说的,还说有人看到贺雷寄给你的信了!”
“这绝不可能!我还没收到他的来信呢,别人怎么能看到哇?”
突然,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莫非信在半路被人打窃了!她心里不由得打个寒战。
“我给他去好几封信,一直也没收到他的回信,我心里正纳闷哩!”白小川说。
“和德玉说那男生是听一位领导说的。并且好几个同学都看见了贺雷寄给你的信。我看这很不正常,好像有人对你们耍啥阴谋,你要倍加小心!你没见现在人的思想很激进,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万一再给部队上去封信,不会影响他的前程吧?”
影响贺雷哥的前程,白小川的脑袋里像钻进架飞机,嗡嗡响。心想,贺雷哥为我弃学去参军,到了部队再给他设障碍添麻烦,影响他的进步,我太对不起他了。她想消除影响,查出真相,制止伤害贺雷的事情发生。她在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逐个把老师和领导过一遍,觉得有位领导时常见了她像笑面虎似的嫌疑最大。
王连仲副主任,二十六岁,一米八几的个头,长一副冬瓜脸,眼窝微陷,颧骨略凸,一双色迷迷的小眼睛,嘴巴上几棵稀疏的黄胡须,日常怕刮胡须后恐它像割茬韭菜似的越割越旺,整日里不敢碰它,长得长长的仿佛是猫咪的胡须。王连仲原是三中的教师,跟随李忠河造反,混得一官半职很是神气。史运来就任教育局主任后,王连仲溜须拍马当上三中教育主任。李忠河倒台入狱,他遭到司道年一帮人的排挤,被放逐到全县环境最为恶劣,条件最为艰苦的岗谭镇完中就任副主任。王副主任在三中教书时,品行不正,生活作风腐化,曾因调戏女同志,受过记过处分。其仍屡教不改,又被处分降一级工资。他来到岗潭镇完中,地处偏远,消息闭塞,教职员工和学生都不晓得他的过去经历。王连仲认为来到岗谭镇山高皇帝远,没人能管得了他,以往教训不汲取不说,还更加我行我素,放任自流,私欲大发,流氓习气膨胀,思想更加龌龊。
余雅凤二十刚出头的大姑娘,齐耳的短发,中等个儿,匀称身段,鸭蛋脸白里透着红润,眉弯如新柳之叶,一双丹凤眼水灵灵的楚楚动人。余老师的某些习惯农村人不愿接受,譬如她喜欢穿艳丽的服装,过分讲究卫生,走路遇土多,怕浮土弄脏裤腿,常掂起裤腿用脚尖走路…对了,还有她身上一股使乡下人讨厌的雪花膏味儿,人们说她是资产阶级的生活作风。因人们对她有诸多的看不惯,别看她的脸蛋俊俏最好看,农村土生土长的娃大都不喜欢她。连众女生对她也不十分友好,其因也有几分嫉妒她的美丽,视她为阳春白雪,敬而远之。余老师在岗谭镇没特别亲昵的朋友。她来岗谭镇后,人们很少见她请假外出,外界也没给她的信件寄过来。她在学校不与人来往,老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知她在干些什么。据说她心中的白马王子条件过高,至今也没谈个男朋友!她是毕业分配来的师范生,从学生变为老师,从大学门到岗潭镇,她更不晓得王连仲的过去。自从她来到完中后,王连仲像只馋嘴猫似的,整日里色迷迷的,有事没事老往她屋里跑,找她闲喷瞎白呼。王连仲向她大献殷勤,疯狂地追求她。她见王连仲个头高,外表虽不算英俊,但也不算多丑,又是吃皇粮的官员,一度动过“凡心”,赴他约会和他相好。几经接触,本质属性决定行为,王连仲的狐狸尾巴哪还藏得住。她发现他一些坏毛病,一双色迷迷的眼睛饿狼似的,总盯着女人看,瞅得她怪不好意思脸直发烧,每在这时她慌忙借故离去。王连仲不自重,不自爱,后来发展到对她动手动脚,眼睛肆无忌惮地专瞅她那敏感部位,贪婪的眼睛好像要把她一口吞下肚去似的。余雅凤真心要和他处朋友,希望他能改正错误,使两个人的关系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她批评他,凑效不大,他仍一副旧德行。她严厉斥责他,他才略略规矩些。
王连仲花心,他不但向余雅凤施爱献殷勤,而且像情种似地见漂亮女孩迈不动脚步,千方百计地套近乎,热情得让人恶心。在大街上,遇到身段姣好,或容貌好看的女孩,他频频回头张望,也不怕扭断脖筋。王连仲以喜欢小孩为掩护大耍流氓,遇到小媳妇怀里抱着小孩,他装出喜欢孩子的样子,从女人怀中抱过孩子时,手从女人的胸部摸过。胆小些的女人谁敢声张,脸一红了事儿。性情刚烈的女子怎容他调戏,正想发作,见王连仲若无其事地逗着孩子,还以为他不小心碰着禁区,不好再说什么。王连仲采取这种手段,学校里有孩子的家属和女老师都遭过他的毒手。后来,弄得女人们看到王连仲,急忙抱着小孩子像躲避瘟疫似的,迅速走开。王连仲还有个耍流氓的手段,炎热夏季,人们着衣薄少且宽松,农村的女孩子大都不用抹胸,王连仲利用这一点,从肥大的衣领缝隙处窥视女人的胸部。他常以领导身份到各班转悠,目光像饿狼似的,以检查作业为名,从女生低头写字时项部闪出的缝隙钻进去,大饱眼福。
余雅凤和王连仲恋爱一段后,认为他并不适合她,不是志同道合的人,要与他断绝往来。她有意避让他,冷淡他,疏远他,拒绝他的约会。他仍不死心,千方百计地缠住她,要与她鸾凤和鸣。恰时,余雅凤在县教育局工作的同学来岗潭镇看望她。得知王连仲在追余雅凤,老同学也是处于对姐妹的关心,向雅凤透露些王连仲以往的前科。这更使余雅凤下决心彻底和他一刀两断。老同学走后,余雅凤决定最后一次找王连仲谈话,表明她的态度,作个彻底了断,以后各奔东西,井水不犯河水。王连仲听余雅凤要与他断关系,死皮赖脸地死活不同意。他想:俺俩断关系,眼看有名的大美人离俺而去,投入别人的怀抱,俺心里不是滋味儿。强烈的占有欲,使他像整个人掉进大醋缸里,浑身上下冒着酸味儿。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也不甘心接受这个事实,绞尽脑汁想挽回两个人的关系。开始,他苦苦哀求,信誓旦旦地向她发誓保证,都不能使她回心转意;后来,他拿出“撒手锏”,来个西方式的求爱,长跪不起,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对天发誓,要痛改前非。狗改不了吃屎,她看透他的本性,终没被鳄鱼的眼泪所打动。看着他丑态百出的表演,她像吃进肚内一只绿头苍蝇,不由得一阵阵恶心。她不再和他纠缠,用力甩开被他死死强拉着的手,向学校奔去。此刻,王连仲原形毕露,求爱不成反生恨,望着余雅凤渐渐远去的倩影,像吃不到葡萄反说葡萄酸似地发狠道:
“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长副漂亮的脸蛋嘛!看不起我,不与我好,我还不稀罕哩!余雅凤,既然我得不到你,你和别人也别想幸福!咱走着瞧!”
王连仲被余雅风拒绝后,心里一点不颓丧,又换副面孔,频频找白小川谈话。余雅凤见王连仲瞄上单纯天真的白小川,她在为小川姑娘捏把汗。
余雅凤来岗谭镇不久,她听说一个叫贺雷的同学,各方面都很优秀,可被史运来卡住没能升学,去参军了。余雅凤在王连仲处发现贺雷寄给白小川的信,对王连仲私扣别人信件很反感,她拿起信毫不犹豫地送给小川姑娘。
王连仲找白小川谈话,关心她,其中有个缘故。王连仲的亲侄儿在部队是位排长,年前给他当官的叔叔来信说想在家乡找个对象,要叔叔操心给物色个好姑娘。侄儿是军官,吃上商品粮,选对象条件也苛刻。上次侄儿回来探家,见了不下一打的女孩子,都不中意。一天,侄儿来学校探望叔叔,无意中在校园里恰遇白小川,侄儿眼睛一亮,看上小川姑娘。他把心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叔叔。当王连仲得知侄儿相中的是白小川时,他给侄儿泄气泼冷水,说白小川有对象了,男方也在部队上,是刚参军不久的战士,要侄儿打消这念头,另择佳丽。侄儿也和叔叔一样是个情种加情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缠着叔叔给想法子非要小川姑娘不可。侄儿当即拿出二百元给叔叔作为谢礼,并说如果叔叔促成好事儿,再给叔叔买块罗马手表。王连仲被侄儿缠得无法,又见侄儿拿出大钱许下厚礼,只好答应试试。王连仲把白小川的情况详细告诉侄儿,如果不嫌弃她是“走资派”的女儿,就沉住气,容他慢慢想法儿。侄儿是个情痴,看上的姑娘,心里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哪还管姑娘家中的其他人呢!就向叔叔说:“不嫌弃,不嫌弃!她就是地主的子女我也愿意!”
王连仲为侄儿介绍对象,他在白小川面前规矩多了。王连仲赞叹侄儿眼光不错,白小川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有一种高雅的气质。她这种气质,同样属美人的余雅凤是不具备的。虽然王连仲心里很喜欢白小川,况且他又是好色之徒,但是,要把白小川介绍给侄儿做媳妇,他那颗不安分的心也只好平静下来。他是怕万一将来侄儿和白小川成婚,怕人们说他是扒灰头。所以,白小川暂时还没多大危险。
王连仲想,怎样才能使侄儿和白小川共约百年好合呢?他想必须先设法拆散白小川和贺雷一对恩爱情侣,就是近期拆不散起码也要他们之间产生矛盾,慢慢自己散伙。倘若让白小川和贺雷俩人真心相爱,侄儿永远没戏。只有他们俩人情感有了裂痕,才好瞧缝下蛆。如何才能使俩人产生矛盾呢?他想到扣压贺雷寄给白小川的信件来达到目的。白小川长期收不到贺雷的信,必然会产生怀疑,就会对贺雷不满…等俩人矛盾激烈,我再从中插一杠子,凭侄儿优越的条件说服白小川。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信她有吃皇粮的军官不嫁,非找个轻兵蛋子,跟着他打一辈子牛腿不可。王连仲接连扣下贺雷寄给白小川的四封来信,又通过散布谣言,对白小川施压。王连仲自认为筹划得天衣无缝,进展顺利,已达到初步效果,就开始实施第二步计划。一天上午,白小川上完最后一节课,王连仲把她叫走了。白小川跟在王连仲的身后走,来到王连仲的宿舍,王连仲随手掩上门。白小川见状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敞开门。王连仲见白小川身上一股使他心里胆怯的正气,只好由她。他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照片,递给白小川说:
“这是我侄儿照片,他在部队是军官,今年二十二岁,人长得非常英俊,下半年还要提升连长哩!你先考虑考虑,回家再征求征求父母的意见,愿意呢,你们先处着。”
此刻,白小川如梦初醒,方明白以前王连仲在她身上的用意。她接过相片,瞥了一眼,见是一张小伙子穿军装的半身照,就顺手搁在桌子上。然后冷冷地说:
“王主任,我年龄尚小,还不准备处朋友。”
“好遇不好求,上哪去找这么好的条件啊!二十来岁就当上连长,前途无量啊!你还是好好想想吧。”王连仲望着白小川诡秘地说。
“现在学习重要,我父母也不同意我现在找对象。再说了,学校不也有不许学生谈恋爱的规定吗?”白小川推辞说。
王连仲知道白小川在推他。心想,你瞒谁呀!你不是正和贺雷谈得火热吗!王连仲心里想着,嘴里却说道:
“你们只是处处朋友,相互了解了解,处成处不成,那看你们的缘分了。至于规定嘛,只要有我在这里,谁也不会怎么样你们。”
“王主任!校长叫你马上去他办公室说是有急事。”外面一男生喊道。
“这就去。”他对白小川说:“你先考虑一下,我去去就来。”临出门他还不放心,嘱咐道:“一定等我回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与你说呢。”他也不管白小川是否答应,说罢去了。
余雅凤知道王连仲是个啥货色,对小川的安全放心不下,她时刻注意白小川和王连仲的交往,暗中充当小川的护花使者。她见王连仲来到班里,不多时白小川跟在他身后走进王连仲的宿舍,随即关上房门,她心里一阵紧张,在为白小川的安危担忧。她要救白小川,就想个法,找到老校长,向老校长讲了她的担心,请老校长配合她。老校长人正派耿直,想了想认为余雅凤的担心没必要,领导找学生谈话是正常之举。可架不住余雅凤说导,校长也真怕像余雅凤说的,到时事出来就晚了,就宁愿信其有,忙派人把“狼”调出来,好让“羊”脱险。
白小川对王连仲说的更重要事儿,半点儿也不感兴趣,她站起身欲离去。猛然间,她发现个秘密,看见床头放着的一本书里露出半截信封,信封上的笔迹她太熟习不过了,还有信封一角的三角形部队邮信专用戳,她好奇地走过去,拿起书,见是本〈金瓶梅〉,随着她颤抖的手抽出来的是两封收信人均是白小川的信。这是贺雷哥寄给我的信啊!怎么在他的床头放呢?她瞬间明白了,原来窃她信件的窃贼是他啊!
白小川手里攥着已被人拆开过的两封信,想到了谣言,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怒火,她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去,恰巧与正要进屋来的王连仲撞个满怀。白小川觉得头一阵阵发晕,躲开王连仲阻拦她的手臂,走了。
“怎么就走呢?再坐会嘛!我还没把事说透哩!”王连仲一头雾水,站在门口直发愣。
白小川没理他,头也没回径直去了。
白小川一口气跑回学生宿舍,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痛哭不止。哭了一阵,她想起两封迟到的信,忙坐起,抽出信来看。方知爸爸能被放回,多亏部队首长和贺雷哥啊!此刻,她心里觉得很孤独,非常想念千里之外的贺雷哥,不觉泪水夺眶而出。她在心里恨透了王连仲这个卑鄙龌龊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