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天地苍穹,从何而来(2 / 2)
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他或依靠天时地利巧使计谋,或掷赌对手的决策失误大胆冒险,或倚仗人和的精诚团结果敢出击,一举吞并了大大小小的诸侯国,统一了中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天下共主。
为了彰显自己统治的合法性,他将纪年法改为“天历”,一直沿用至今。
在他一统天下之后,他将被征服的地域划分为七十二国,由自己的宗室、功臣统治。他又本着“兴灭继绝”的原则,保留了被灭诸侯国的小块领地。为了诸侯国之间不起冲突,他授意群臣创立了《礼》与《乐》,规范不同等级的行为。他在位的四十年里,天下相安无事,年谷屡丰,刀枪罕用。尤其在弥留之际,他拖着重病之躯,乘舟来到潦海,与西方大陆上的雄主阿尔弗雷德大帝会盟铸鼎,以示天下永安。此鼎至今还被放在代国宗庙中,与他留下的另外六件宝器一同受到隆重的祭祀。
天历四十年,姬绶昌驾崩,享年七十一岁。殡天后,他被臣民拥戴为“神武帝君”,安葬于距泾邑城北四十里的谯山。谯山山体浑厚,气势雄伟,泾水三面环流。山上原本寸草不生,直到帝君一统天下后,亲手在山顶植下一柏。帝君去世后,不但每年的祭天典仪上有文武百官按品级依次植柏,而且还有更多虔诚的老百姓自发植柏。也就是从这时起,中土每位帝王登基,都会派人远赴代国植柏,以示忠于帝君之心。
但纵观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每一个将举国之安危系于一人之全身的朝廷,从根上就不能真正爱百姓,终究不能长久,代国也逃不出这个魔咒。
天历四十五年,彭城侯和初宁伯就因封地分配不均而大打出手,相互拉出了上万兵马展开混战。刚继位的代景惠王无力压制手握重兵的弟弟们,眼睁睁地看着马将侯、五将侯、弘始公、临海公、宁朔子等一众诸侯加入混战。各方激战了上百次,最终由东海公胜出。可惜,东海公运气不好,很快就暴毙身亡了。这场持续了16年的战乱,造成了几十万人死亡,上百万人流离失所。最可怕的是,京畿和天子的地位在战争中一落千丈。各地的诸侯虽然还在遵守礼制,按时朝觐,称臣纳贡,但他们越来越多地开始扩编自己的军队,提高自己在封国内的绝对权力,不断破坏原有的制度框架,把效忠中央放在了末位。
天历二百七十六年,代安孝王驾崩,临死前将临近带国的土地分为七个诸侯国。同一年,盘踞在中土西南方的梁政权首领僭越称“皇帝”,彻底宣告天下的再度分裂。
好了,现在我们把视线拉到天历1161年。我们的故事也是从这一年开始的,对现存的六个王朝的介绍也从这里开始吧。
摊开一张硕大的中土地图,映入我们眼帘的第一个国家是什么?大部分答案都会指向位居中央的北晋,但很不好意思,它并不是我介绍中的首要目标。
第一个要介绍的是位居西北端的西代,也就是前文主线中的代国。作为六国中立国最早的国家,整个西代上上下下都弥漫着一股古朴的气息。当另外五国的居民来到西代的首都泾邑时,才能更好体会到什么叫“衣冠简朴古风存”。实控区域仅有六百里地的朝廷在七个境内诸侯国的层层包围下如同风前的烛火。现在坐在王城的王座上的,是年过七旬的代哀平王,一个享受了五十九年歌舞升平的平庸君王。七个境内诸侯国分别是百济、汉、河东、荆、燕、田、关西。前六个都曾经称霸一时,但在繁荣一阵后也都逐渐式微。最后一个经过所谓的变法之后,一直在厉兵秣马,大有一举统一之势。无论如何,作为中土六朝中领土最小的国家,西代都只能守着神武帝君的威仪苟延残喘。其他的政权也不屑于争夺西代的地盘,才让西代极少受到外敌冲击。总而言之,西代可以被称为“古人之国”。
从西代出发,越过南边的阴岭,一座西接潦海、东连虎古水道的天险,就是水草肥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里属于黄金家族的统治区域,属于北元的政令所及之地。北元的统治集团被称为鞑虏,这个民族凭借得天独厚的牧场和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优良骑手,一次又一次崛起于草原,一次又一次被农耕文明摧毁。他们的开国之君曾是中土挥之不去的巨大梦魇,如饿狼般凶悍的骑兵们的铁蹄更是几乎踏遍了整个中土。好在鞑虏人能“马上打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仅用了区区5年的时间,他们就从凶猛的猎鹰退化成了斗兽场里相互啄斗的肥鸡,无力招架汉人的反抗,被迫逃回草原,继续过着游牧的生活。有趣的是,如果在它的国土上画一条东西贯穿首都大都的中轴线,你就会发现,北边的广袤草原上实行的是古老的千户、万户制度,南边的国土上实行的却是汉人的行省制度。这恐怕也是北元统治者们对本民族传统和汉人政治智慧相冲突时的矛盾心理的绝佳写照。不言而喻,北元被绝大多数人认为是“草原之国”,也可以说是“苍狼之国”。
骑着北元鞑虏人特有的矮脚小马,一路向南去寻找“北晋”之前,我们仍然可以看到一座大山。就在这座名叫“孟律山”的战略要冲上,爬着一条人造的巨龙。它被北晋人亲切地称为“长城”。如果把这道绵延千里的宏伟工程比作铁索,那么“铁链上的锁头”,指的就一定是四座重要的关隘了。临近关隘的地区不设州县,称为“镇”。这里的军政长官叫作“镇将”,几乎能在自己的军镇内独断专权;由上类推,军役人员叫作“镇兵”,拖家带口驻边镇,平时务农,战时披挂。四大军镇互不隶属,但实力的强弱会影响镇将的话语权。作为中土六国中疆域第一国,北晋占据了“东西万二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甚广”的广大地区。作为六国中第二古老的政权,北晋已延续了八百年,曾经被消灭了四次,但每次都能以顽强的生命力艰难复国,并始终占据着大陆的中央,凭借着四方天险固守。它的西北方是北元,西南方与西蜀接壤,东北方和东越对峙,南方与南楚共用漫长的国境线,正东、西方向都是汪洋大海,正北方向与一个冰雪国度隔海相望。与如此多的国家接近,又占据了中部的宝地,北晋历代统治者都不得不维持着六国中最庞大的军队,才能拱卫边防。整个中土都知道,北晋有三多:兵多、地多,庄园多、世家大族多。与之对应的,当然也有四少:钱少,粮少,忠臣少,年长皇帝少。兵多、地多已经解释了,“庄园多”是对农村豪强庄园林立的真实写照,“世家大族多”是对北晋九品中正制下混乱选官现状的绝佳讽刺。北晋四少可以全部归咎于两颗毒瘤:外戚专权和宦官乱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除了勋贵和世家大族,其他人,尤其是广大士人,都忍受不了这个政治黑暗、剥削残忍的腐朽王朝了。民变爆发可能就在一瞬之间。该做总结了,我们一般把北晋称为“士人之国”,这里不仅包含了对为民请命的士人们的肯定,还包括了对尸位素餐的世家大族的鄙夷。
北晋作为中土雄主,拥有着一个位居南方的死对头一一南楚。这个和北晋势均力敌的政权,源自于一个宗教教派一一上帝会。3年前,这个“异教”从雪岳山的乡民中崛起,在教主李太敏的带领下发动了声势浩大的起义,仅用了不到三年就推翻了成国,而后又在短短14年的时间内一举歼灭了岐、鄂、相三个割据南方的小政权,建立了一个国土北达北晋南境、西至西蜀四边重镇的大国。说来奇怪,纵观南楚3年的立国史,陆上兵马相对北晋而言优势不大的南楚,却拥有着全中土最强大的水军。在宗教阴影的笼罩下,整个南楚都显得十分诡异。南楚的历法是诡异的,每个月都有33天,表面上看非常圆满,但“中秋”的月亮从来没圆过。南楚的风俗是诡异的,整个中土只有他们的春联是白色的,也只有他们的春联是斜着贴在门板上的。南楚的制度是诡异的,重武轻文思想仅次于北元,县官要叫“监军”,各道的长官要叫“文将帅”,地位上也是远远低于武将。南楚的爵位是诡异的,为了不冒犯他们最为崇拜的“皇上帝”,最高统治者不叫“皇帝”,叫“天王”;而“王”也是可以随便封的,完全不用考虑同姓还是异姓的问题。就连他们南楚人日常生活中的“礼拜堂”,也是其他不信上帝的中土人完全无法理解的。鉴于此,我们愿意把这个十字架下的国度称为“圣人之国”。
南楚有两个死对头,一个是与它对峙多年的北晋,另一个是曾让南楚天王气死阵前的西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个苟活在西南一隅的小国,前身是2年前北晋权臣赵氏。这个家族在经营了几代之后,终于取北晋而代之了。出人意料的是,北晋很快在烈祖皇帝的努力下,再一次起死回生,并将赵氏屠戮殆尽。赵氏族人赵伯浩仓皇逃到蜀地后,招兵买马,扩充军备,占领并割据了部分领地,最后在入蜀的第八年吞并了整个凤山以西地区。北晋烈祖见其难以剿灭,就采取了安抚的措施,封赵伯浩为蜀王。赵伯浩也不愿和北晋朝廷成为死敌,就上表朝廷,表示愿意称臣纳贡。五年后,北晋烈祖去世,赵伯浩称帝建国,国号蜀。这个依靠全中土最险峻的凤山天埑偏安的小国,却拥有着重文轻武的习气,也有着最为繁华的商品经济。严重的“三冗”问题压得小朝廷喘不过气来,“与士大夫治天下”的国策又让武将集团心灰意冷。为了保护自己,西蜀也打造了一支仅次于南楚和北晋的水军,沿着凤山修筑了四道边墙,一共派遣了2万大军驻守。坚固的防御体系曾经让南楚天王气死阵前,让两国结下了梁子。凤山既是一道挡住敌人的墙,也是拦住自己的一把锁。多位西蜀帝王拼尽全力要冲出去,都被两个大国收拾得体无完肤。此后,西蜀干脆沉勉于独立王国的太平盛世中,以处理好内政为先。文人们享受着富足优渥的生活,平日以吟诗作对、绘画品茶为常态。享受着“不抑商”政策的商人更是赚得盆满钵满,养起了首都锦京绝大多数的瓦肆勾栏。保家卫国的武人却被蔑称为“贼配军”,受尽欺凌,士气常年低落。用“文人之国”或“商人之国”来称呼西蜀,都是对它最为客观的评价。
北晋在东北边的邻国名叫东越,曾经也是一个占据了大部分中土的强大政权。中土人都知道东越的太宗皇帝,一个善始善终、豪爽大度、英明果断的传奇帝王。立国百余年,东越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得到了全面发展,国力也达到了顶峰,出现了自神武帝君一统天下以来最强盛繁荣的“盛世”。可惜,在宫廷残杀、藩镇割据、宦官专权、朝中党争的轮番蹂躏下,东越局势岌岌可危,甚至到了要向北晋称臣才能苟活下去的地步。不过,近2年来,东越的女皇帝励精图治,以强硬刚劲的手腕、深沉多智的谋略和明敏刚决的气魄扫清了国内外一切顽疾,在北晋公然拒绝称臣,使衰弱的东越重回生机,创造了辉煌的功绩,让其他五国都为之侧目。从东越上至皇帝、下至百姓无不尚武的风气中,我们可以称东越为名副其实的“武士之国”。
最后,让我们把目光投向中土的北面,那里有一块被中土人称为“霜洲”的陆地,由拉尔夫沙皇国的罗曼诺夫家族统治。这个国家并不属于中土六国,仅仅是地理上接近。“霜洲”这块陆地得名于常年不化的积雪。这里的土著居民算得上与鞑虏人同根同源,只是他们南边的同胞养牛羊马匹,他们自己养驯鹿。现在这里的统治者是从西边迁来的,是一个皮肤白皙、深目高鼻、毛发众多的奇怪民族,自称“拉尔夫人”,是常特别的。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被称为“沙皇”,也是非常特别的。3年前,拉尔夫沙皇国还是北元的领地,直到德米特里沙皇打败了北元骑兵,才将他们驱逐出境。尽管在位置上与中土更靠近,拉尔夫沙皇国还是自称西陆国家。在对上帝的信仰上,它更是强烈批评南楚,多次称其为“异教徒”、“叛徒”、“骗子”。当然,它与北元、北晋、西代,尤其是东越之间,都有着许多爱恨情仇的故事。我们也勉强学着给中土国家取代的方法,给拉尔夫沙皇国取了一个“冰雪之国”的名号。
讲述了这么多各国的简况,终于到了进入故事的时间了。我们的这个故事,要从北晋的一场政治阴谋说起。光是这场阴谋,就可以被称为“一笔扑朔迷离的糊涂账”,一场各方角逐的精彩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