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乞儿奇遇贡山渡(1 / 2)
令四人啧啧称奇的是,四匹烙着官字号的官马,硬是被三个坐着太平车子的外乡人给买走了。
这三人都身着单夹衣服,手持纨扇,买马时更是出价不菲,颇有些豪门公子的面相。
余南时还是留了个心眼,万一是朝廷的密探,就难过了。
看到了渡口外小门上的匾额,他们才知道这是贡山渡,紧紧挨着它的就是北晋两大江之一的澹江。
日假何道行,雨含长江白。
烟波浩渺的澹江,悠悠地向南流入浩大极广的瑶池。
这贡山渡口远远比不上京城商旅云集、舸舰弥津的五城渡或朱雀航,只可算是贡山脚下的一点沿河的市井。
码头的木桥旁,胡乱地停着十几条扁舟,都收紧着帆杠,栓紧在河滩的桩上。
守船人寥寥无几,船家大多在市井里“开荤”或赌钱,三两人聚在门口,向过路的人兜售着干鱼和山货。
松木门柱上贴的,是县衙门昨天写出的布告。
渡边市井约有三四十间屋,用料最好、装潢最精的两间,一是“竹莲帮”的会馆,二是朝廷的驿站。
“竹莲帮”是北晋南方大小江河上的大“锅伙”,说白了就是混在水上的流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强占了不少码头和货场。
脚夫和船家要是不给他们月钱,小的凿船或赶出货场,大的麻袋一套,两块大石一捆,像丢石子一样扔进河里,连个水漂都没有。
官府也奈何不得,甚至还和这群混混相互勾结,学精明了的混混也会按时孝敬衙门,就算是闹了人命案子,打打板子就放出来了。
岸边还有六条大船,其中白篷的航船和载客的乌篷船共五艘。
最大的是某位粮商的货船,足有九丈长,比汉江上的漕运船还大一些。粮船上,不少苦力正把一包包豆麦扛到甲板上。
船工们也开了帆,支起了橹和桨,有个身着短衣、黑口黄牙的老汉在甲板上来回指挥着,想必他就是水手长。
“舜英,怎么走?”余南时望着平静的江水,双臂环胸道。
她微微一噎,随即答道:“继续向西走,到西北的边镇,寻找盛家的故交。要去那里,先得绕道西南。那里与西蜀相交,处边陲闭塞之地,兴许能甩开如狗皮膏药般的官兵。”
余南时扯了扯嘴角,显然是答应了。另外二人见师父们有了主张,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务之急就是寻找能够西行的航船。好在金银还剩下不少,雇大船不在话下。纵使盘缠不够,瞧瞧这水匪的横行样子,要命护财的也不得不雇大船。
乌篷客船和白篷航船都找不到船家的踪影,四人只能把目光投向了大粮船。好在看着船头和橹的指向,能断定这船是往西走的。
不多久,眼见大粮船船舱内走出一人,约莫三四十岁,头戴纱帽,身着锦袍,脚下粉底皂靴,左配长剑,右挂香囊,被一胖一瘦两个带刀家丁罩着,想必是船主无疑。
余南时立刻行了武将的礼,高呼着:“船家,可否载我四人?”
那人面孔微微地痉挛,抬头望着四人,语气里透着厌倦:“想上这船,得出不少的船钱!”
“这个够不够?”盛舜英语气里也没有什么善意,从高元的包袱里扯出一只金盘,随手一掷,让它飞到了那人的手上。
那人先是眉头一张,顷刻间狂笑不止,前仰后合,连连招呼着:“快上吧,看在这盘子的份上,我能一路送你们到孟州!”
四人喜形于色,跟在最后一队苦力的后面上了船。有个苦力与其他人不同,他一人能扛起三袋粮包,其他人只能扛一袋。
见他方口隆鼻,面色赤铜,膂力过人,盛舜英已经猜出十之八九。余南时见她心中似有计谋,也就没有直接把那个人认出来。
沿着船板,爬上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看着最多不过十四五岁。尤其是那张瘦长的驴脸沾满泥浆,肯定是奔波了数百里。余南时甫一见他,就微微蹙眉,面带忧色。
胖家丁挥舞长鞭,直接扫过小乞丐的脸,疼得他鬼哭狼嚎起来。
“死盲流子,敢蹭言爷的船,小心你的狗命!”
见小乞丐只是原地打滚,胖加丁更是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撩起褂袍,抬脚便要踹。小乞丐蜷缩起身子,闭上眼睛。
“慢着。”
小乞丐蓦然抬头,看到余南时那张俊朗的脸庞。此时的他眉头上指,脸角紧绷。
胖家丁啐了一口唾沫,扬鞭直指余南时,抬脚便想继续踹他:“关你甚么事!”
余南时倾身一挡,虎眼圆睁,发了一身喊:“你再敢走一步试试!”
顷刻间,空气仿佛凝固,立在甲板上的众人都默默注视着。
胖家丁吓得双腿如筛糠般乱抖,翻起白眼珠,祈求着主人的回应。
那“言爷”焦躁不满地扬了扬手,示意胖家丁退回来。搭上一个小乞丐是他完全不愿的,但面前这人似乎不是善茬,肯定是他惹不起的。
盛舜英见场面尴尬无比,连忙塞给言爷几枚金铢:“这是给他付的船钱。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别为难他。”
余南时扶他上了甲板。水手长把船板收好,长呼一声:
“开船喽!”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就算是他神武帝君老人家都没您大慈大悲!”小乞丐膝盖一软,匍匐在余南时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