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招降庾少主(1 / 2)
平心而论,庾魁在水寨牢城的日子并不艰苦,反倒挺滋润的。
第一天醒来时,他发觉自己躺在浆洗过的棉褥上,身上裹着两床棉被。
环视牢房一圈,他甚至有种自己并未被关押的感觉。
书桌、茶具、书匣,让这儿更像是小书斋。只是墙壁空落落的,让他有些心底发毛。
他定了定神,从床上爬起,骤然发现自己已换了套衣服,甚至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被擦得干干净净。难怪身上总有一种滑溜溜的不适感,以及……
我的战甲呢?
他四下寻找,摸索到床底,都一无所获。
“咔哒”一声,牢门打开。他连退几步,攥紧拳头,准备应战。
出乎意料,进来的是端着大红描金食盒的姜平。姜平一脸不愿意,掀开盒盖,捧出三只白瓷大碗,盛着热腾腾的酱肘子、炒什锦、白米饭。
“给你做的,别浪费!”
姜平白了他一眼,抄起空盒摔门而去。
庾魁坐在书桌前,凝视着饭菜,喃喃自语:“杀人,也要被当成祭品三牢一样,洗净喂饱再宰。”
转瞬之间,他心一横,抓起筷子扒起饭来。
“死也做个饱鬼!”
“咱们干嘛要把这家伙当大爷一样供着?”姜平忍不住冲着余南时发起牢骚。
余南时嗤笑道:“呵呵,你啊,不懂这人的价值!”
“他的肉卖几文钱一斤?”姜平戏谑道。
余南时面露不快,指着他教训道:“你真的应该好好想想,招降他,我们是不是轻松利用了庾家庄的力量,又得到了一员猛将?”
“更何况,庾老庄主在郡里担任铁官长,主管一郡铁政,俸禄六百石,铜印黑绶,算是白道上的一号人物。结交他,就能在官场上赢得声量,甚至与掌握实权的人物牵线搭桥。”
高元插了一句:“就一个地方小官,有什么值得京城老爷们注意的?”
余南时望着他那不解的神情,哈哈大笑,乐得前仰后合:“小官?高元,盐务与铁政可都是肥缺,肥得流油啊!这武氏郡的震霆、应雷二县,出产的虎牙铁名震中土,长期供应台城禁军甲仗打造。想从这些铁矿山里揩油的,别说地方上,就是朝廷里,也有不少人啊。”
庾魁整日待在房中,闲来无事,便和门外看守闲聊。看守是个十六岁的农家少年,出身贫寒,总是带着一顶破头巾。他热情的很,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盛舜英到余南时,从屯垦到盛家军,他都从看守那儿有了初步了解。他还知道,看守一家十七口男丁、六个姐妹全部从军。
“真是令人生畏的上阵父子兵啊!”
看守羞涩地苦笑一声:“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啊!俺们村还有整族三百口都当兵的!”
至于优待因由,看守也是三缄其口。
一月过去,他终于恼羞成怒了。
“怎么,你们关了我一个月,也优待了一个月,到底想干什么?”
庾魁环抱着手,将饭菜搁在一边,连筷子都不看一眼。
姜平一听,登时面露愠色:“这是将军送你的,别不知好歹。”
“你告诉将军,他要是不告诉我他想干什么,我这饭就不吃了!”
“还有,我的甲胄呢?什么时候还回来?”
姜平忍了一个月,终于忍无可忍,火冒三丈:“你就说吃不吃吧!吃得这么好,还这么多屁话。你知不知道这些菜大家伙儿想都不敢想?知不知道多少人为了一碗饭争得你死我活?知不知道在我们那儿,一条命值两块饼?你装什么装,老子发起火来把你一刀剁了!”
庾魁也不给他什么好颜色,针锋相对道:“我不管,这饭你大可以拿走,将军今天我必须见到,容不得商量!”
姜平啐了一口唾沫,疾手收去了饭菜,重重砸上门走了。
不多时,余南时推门而入。
只见他上穿白棉袄子,下着火红色灯笼裤,头戴青纱一字巾,腰系牛皮绦,悬疾风剑,神采奕奕,颇具“挥刃斩楼兰,弯弓射贤王”之威。
庾魁识相地躬身一拜,那知余南时竟先拜于他。
“在下余南时,见过少庄主了。”
“您就是余将军?”
“正是,不知阁下这么着急要见在下,有何贵干?”
余南时浓黑的双眉下边,双瞳有如明珠似的闪动,又如虹剑似的生寒。二十五六的年纪,竟有四五十岁的气魄。
庾魁原来设计好的问话被他绵里藏针语气搅得紊乱,只能磕磕巴巴道:“将军为何要礼遇于我?”
“你觉得盛家军中各头领与你相比,如何?”
庾魁担心落下话柄,只含糊其辞了几句:“不论男女,均是颇有才干、沉谋密略、巧思出入、材力乔健之人才,尤其是盛将军,智、信、仁、勇、严俱全,不愧是一代良将……”
“呵呵,你就只会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吗?这可不是我心里的庾少庄主啊。”
看来,不说真话过不了关啊。
“姜平,一介乞儿,只会玩些唬小孩的家伙什儿,我真觉得他一无是处。”
“高元,比我家大业大又如何,比我年长又如何?我在镇守貔恘岭时,他不过只是个下流剑客,靠爹爹的庇护苟且偷生。”
“紫绡,一个臭门生的女娃子,心和豆腐一样软,这辈子撑死也就是个娇妻。我被她偷袭纯属意外,谁知道她还真有些本事。”
“还有你,你只会用卑鄙、无耻、下流的手段对付我,我打心底里不服气。”
“还有不少人,我都颇有微词,就不一一细说了。”
庾魁长舒一口气,颇为轻松地盯着余南时。这么多天,他憋得心堵,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发泄一通。
不出所料,余南时怫然作色,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就算我因说出这些话而得罪他,甚至保不住性命,老子都能像一个男人一样昂着头颅去死,而不是像狗一样卑微的活着。”
“放马过来吧,就算你花招再多,我也绝不屈服。”
庾魁心里默念着,高傲地瞟了余南时一眼,不再说话了。
岂料余南时回嗔作喜,张口称赞道:“好,好,好,好一个快意恩仇的少庄主!起码你不会为了几根骨头,就对我们摇尾乞怜。”
“我们杀你,是下下策;拘禁你,是下策;释放你,是中策;唯独招降你,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