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水寨治军录(1 / 2)
太阳渐渐偏西了,可是斜阳的毒焰简直焦灼皮肉。
炎威天气日偏长,汗湿轻罗倚画窗。门前铁桂青眉悴,院内凌霄绿叶黄。
盛舜英心情焦躁,写不下今日的札记。
原本她只需负责行军打仗,如今既要处理军务,又要打理民政,不仅要亲自劳动,还要辅佐七王爷,事情纷乱繁多,迫使她用札记的形式将事务理顺。
尤其是将六千多名女眷编入“织营”,协调管理之后,她的担子就更重了。
这时她又想起那个军师,前五年的文职工作都是他完成的。
自己手下的战兵,一部分来源于贫农,一部分来源于流民,还有一大部分来自俘虏,普遍存在战斗力低下、文化程度低、组织散漫的问题,并且深受流寇思想、军阀思想的荼毒。
要想真正改造他们,还需下一番狠劲。
没想到,恶性事件很快爆发了。
训练时,一位战兵头昏眼花,全身发热,倒地不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中暑了。
但负责训练的校尉可不管,上来就是一脚,把战兵踹到演武场边的水田里:
“想开小差吧?老子送你回家!”
说罢,他抄起腰刀,照着战兵的头上、身上就是一阵乱砍,当着数百将士的面,硬是将战兵活活砍死在水田里。
盛舜英闻此怒不可遏,当即下令将校尉腰斩示众,头颅悬在营门军旗上,以告诫军官不得侮辱、殴打士兵。
严厉的规定只是治标不治本,上万士兵只有经历坚韧不拔的学习,才能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变成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战士。
余南时带着士兵们辛辛苦苦地营建校舍,好歹弄出了学堂的样子。至于教书的先生,识字时可以靠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学究,但他们只会培养出顽固的卫道士。
二人利用严格的考试,特地挑选文理通顺、字迹清楚、忠实勤劳的青年士兵,一共六十六人,利用夜晚为他们“开小灶”,提前将他们培养成“先生”。
学堂的条件十分简陋,与所谓太学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张东倒西歪的旧木桌当讲台,地上一行行用石块支起的木板做学员的桌子。
余南时耐心地教导士兵莫贪钱、吃苦耐劳等端正品行,以及开仓济贫、保护百姓等斗争本领。
他规定,每名士兵都要入学读书,至少识满上百个字。
盛舜英也会亲自授课,以诗词和顺口溜的形式帮助大家学习文化。
大家在其乐融融的学习氛围中逐渐相知相惜,但摩擦也接踵而至。
前几天在织营纺纱时,就有十几个女工将状告到她这儿来,愤愤不平而又言之凿凿道:
“姐姐偏心,不少来自铁州的女眷干的都是轻活。就我们孟州女人起早贪黑,赶制布匹。”
这种事情让她也很无奈,铁州水乡女人体态柔弱,在干脏活累活时效率奇低。
而孟州女人以勤奋著称,别说是对铁州,就算是对北晋其他十六个州,她们也照样会觉得,那儿的女人好吃懒做。
她也不好直接给她们拔高待遇,那样明天就换成铁州女人来告状了。
苦思冥想后,她将织营一分为二。铁州女人进入“织锦营”,孟州女人进入“织布营”。
为绝后患,她又从孟州女人中挑选了好勇斗狠、常常寻衅滋事的五百“刺头”,组成战兵中的“女营”,以编入战斗部队的形式,充分发挥她们的价值。
低头不见,抬头也不见,会惹事的人也被撵走了,应该也就不会起矛盾了。
现实似乎开定了玩笑,另一场更大的内部风暴即将爆发。
远处,传来一阵人声。
近些日子来,这样的事越来越多了。
每天深夜临睡之前,余南时都会向她反映,部分将士心头郁结难消,恐会生变。
闹嚷嚷的人声不断哄起来。
尖锐的吼叫声,急促的脚步声,令她坐立不安。
她伫立在窗边,凝神聆听,竟没有注意到缓缓踱入的余南时和王阿顺。
“舜英,外面的将士们聚众闹事,你必须出去给个说法。”
他的态度,极具威严与强硬。
“他们因何事而起?”盛舜英皱起眉头,愈加不放心了。
“老兵和俘虏兵的待遇不公,很多俘虏兵积怨日长,要求你给个说法。”
“确实棘手,是好生安抚,还是杀鸡儆猴?”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正独身立于悬崖之上。稍不留神,兵变的疾风骤雨就会将她推向万丈深渊。
“我会陪着你,去吧”,余南时轻轻挽起了她的手。
她不满地想着,昂首阔步迈出签押房。
屋外演武场上,官兵黑压压一片,人潮像海浪般汹涌,但却无比鲜明的分流成两片,互相叫骂着:
“你们这些门外汉难道不要遵守先来后到的规矩?”
“别以为多吃了几天兵粮,就可以当大爷了!”
“你们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半路出家的官贼,一辈子都是当官的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