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进京面圣(中)(2 / 2)
广阔无边的穹顶,仿佛接天的琉璃壁,朱砂裹身的殿柱,每一道都笔直锋利的地缝,堪称俊采星驰、金碧辉煌的层层装饰,诠释了何为真正的皇家气派。
大殿上,左侧文官队列,一片黑潮。
右侧武官队列,一片赤潮。由于“盛家军谋逆案”,这边的队列萎缩了不少,想必是大量为盛家军说话的武官都被清洗或逐出朝堂了吧。
岩灵韩氏、复山何氏、沛国崔氏三个家族的一族之长,作为朝官之首,位于队列最前端。
文官第一是何氏家族的族长——六十七岁的大司徒、录尚书事、中书监、镇东大将军、都督东境三州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东光县公何猷,为官五十载,掌管东境边防军,还利用自己掌管的中书省,在朝中与大太监霍焕狼狈为奸,作威作福,族人门生遍布内外。
文官第二是崔氏家族的族长——五十九岁的太傅、尚书令、护军将军、散骑常侍、建昌县公崔敏,由于手中并无军权,始终受到何氏家族的打压。
文官第三是王氏家族的族长——七十六岁的侍中、尚书右仆射、护军将军、散骑常侍王腾。与其他权倾朝野的宰相不同,他深耕地方,稳扎稳打,当过四个县令,三个太守,六个刺史,最终才熬到这一步。
目前的武官第一,是国君的侄孙、七王爷的大侄子——三十二岁的中护军、都督中外诸军事、武卫将军、车骑大将军、领内侍卫大臣、临贺郡公刘岩,掌管台城内三重围墙的禁军防务,是国君最为信赖的侍卫大臣。
武官第二,是韩氏家族冉冉升起的新星——四十五岁的左将军、都督南境五州诸军事、假节、中军师、驸马都尉、南贡县侯韩寿。
他不仅是南柯公主的丈夫,也是六王爷最器重的军师——韩顼的父亲。但在五年的晋楚战争中,他平庸的军事能力没少给盛家军拖过后腿,盛舜英多次弹劾他,要求更换统帅,国君都不予回复。
大殿的尽头,是一张极高极大、紫金镶玉的龙榻,上面端坐着的垂暮老人,就是掌控全国权柄三十六年的北晋景宗皇帝。
这样一位时刻不忘占据权力的巅峰、以强权杀戮为快感的冷血君王,相貌上却是“疏髯犯颊而斑白,雌雄眼,神气清明”。
尤其是雌雄眼,也就是重瞳,可是难以言喻的帝王相。
四十年前,他还在当庆王时,霍焕就寻来一位立馆修行、隐居山林的百岁老者,为他相面。
老者判词是:“天表奇伟,神采焕发,双瞳日悬,隆准岳立,耳大声洪,徇齐天纵,实乃英哲非常之人。”
这句话,老皇帝记了一辈子。
这周边的一切,都是为了显出国君,乃至皇权的神圣和静谧。
巨大的威严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头顶。
那一张张陌生而冷峻的面孔,似乎都包藏着一颗想把他们撕碎的心。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兴——”
“众卿平身——”
“察功臣庾魁,用兵善于审机,坚忍耐劳,洞烛先几,加封监军翊军将军、惠唐亭侯,赐钱十万,锦袍一领,官田七十顷!”
“功臣高元,宅心澹泊、临事谨慎、鞠躬尽瘁以经王事,死而后已以保家国,加封山内太守、阳谷亭侯,赐钱十万,名马五匹,官田五十顷!”
“功臣夏氏,以巾帼效命疆场,古所未有也,迹其忠忱武略,足愧须眉已,加封青阳县君,赐钱五万,官田二十顷!”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高元,启奏陛下。”
从龙榻上传来沉闷的两个字:“准奏。”
“臣与夏氏珠联璧合,并蒂情坚,叩请陛下准予完婚!”
在场众官员一片哗然,那些世家大族还等着钓他这个金龟婿呢!
不知是谁阴阳怪气了一句:“不知好歹!”
那位老人冷笑一声,无奈道:“准了,谁叫你们立了大功呢?霍焕,婚由你来作证,钱从内库里出,操办的事就交给你们五个人了!”
“谢陛下”,霍焕心花怒放。办这样的大婚宴,那可是上上下下都有油水捞,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大捞特捞。
“退朝吧,庾魁、霍焕,随朕至净居殿文渊阁议事!”
说着,老皇帝信步走下龙榻,绕进了深宫之中……
“真没想到,我现在也是贵族女人了,如果爹爹看到了,一定会十分欣慰的”,与高元一同迈出宫门时,紫绡笑起来甜如蜜糖,转眼又有些嗔怪,“你为我放弃了那么多世家大族的女儿,不后悔吗?”
“不后悔,不后悔!”
“上任的时候多带点兵,山内郡是刚刚从南楚手中夺来的,习俗不同,民心归附意未知,真的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了。”
突然,她的眼神中带着极深的城府,意味深长道:“我看霍焕迟早要倒台,等下你再上个奏,让陛下把婚宴交给刘岩办。”
“他是陛下信任有加的内臣,又与外朝无太大关联。如果是世家大族,与他有什么接触,陛下肯定会起疑心的。”
“但你和我不同啊,我们都只是无根的浮萍,没有什么背景。这次就当卖个人情,好嘛?”
“不要担心霍焕会怎么想,这又不是王爷的大婚,那个才是水最深的捞钱处。”
“你娶了我,就要找别的方法和那些大家族攀高枝,给他们纳投名状!最好是在下次出征时,把功劳让出去。”
强中自有强中手,自以为绝顶聪明的高元终于发现,自己再鬼也没有鬼过“不谙世事”的紫绡。
他心花怒放,确认四下无人后,把嘴对着她的耳朵,亲呢道:
“我的夫人不仅貌美如花,温柔多情,还是个足智多谋的军师!”
“你是我的贤内助,将来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我无论处理什么事,都要听你的意见,你就充当我的智囊和军师吧!”
说着说着,他紧紧地搂住了她,激动地说:“你永远是我的了,我要永远爱你,白头到老,不能同生,情愿同死!”
紫绡马上堵住他的嘴,娇生娇气道:
“今天是你封官的大喜日子,不准要死要活,不吉利。”
“我对你也是推心置腹,相敬如宾。人心换人心,你对我好,我也不会当白眼狼。我们就永远相亲相爱,和和睦睦地过一辈子!”
浓情蜜意间,有个幽灵似的人影晃动几下,从宫墙后绕到了他们身边。
二人注意到了他,一张白皙、清秀而年轻的脸,一身玄黑色的宦官袍,以及一双大瞪着、透着无比的警惕的双眼。
那人从袖中掏出一卷封着火漆的帛书,塞到高元手中,低声说道:“我是宫里的太监小黑,这是七王爷的母妃卜鲁特的血书密信,麻烦你们交给七王爷,中途千万别拆。”
不等二人回答,小黑又神经兮兮道:“绣衣阁的爪牙无处不在,只有宫禁之内才稍加收敛,小心被揭发!”
说罢,他转身就走,迅速消失在了宫墙影中。
虽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眼看事关重大,他们也不敢怠慢。
紫绡将帛书藏于胸前,就算是突如其来的搜身,也能应对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