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人(2 / 2)
自然,邦布可不乐意步他人之后尘,虽然他此刻正跟在皮莱德后面走着,但只要这份敢于改变现状的野心还在,邦布就不认为自己是卑败的人。
比如,他可以趁前面二人疏忽大意的空挡,见缝插针,挤到他们前面,虽然照他的身材来看似有些不雅,但在大义面前,其他小事都可以搁置一边,更何况在这茫茫白原之中,又有谁会注意这些小节呢?
可仅是这样仍不可能合意,这并不能算是夺回主导权的表现,他依旧被“排”于三人之外,那么,要想争夺主位,就必须得找一个人填补他当下所在的“外位”。
于是,邦布放缓了他的脚步,直至他的脚后跟将要踩到皮莱德的前鞋面,皮莱德自然不愿意自己的皮鞋被人踩脏,他畏缩地向后退去,就这样,邦布成功地将皮莱德挤到了外位,自己与皮瑞朱迪并排,三人的队伍由原来的反“7”形变成了“l”形,接着又变回了反“7”形,不同的是,人物更换了位置。
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宝位被占,皮莱德自然也不会甘心,好在他能凭借自己小巧的身材,穿梭至两人前方,如法炮制,以减缓自己速度的方式,将邦布重新挤回他原本的位置。
不甘心的邦布又盯上了皮瑞朱迪,既然这个“柿子”不好捏,那么不妨转移一下目标,于是又照先法将皮瑞朱迪挤出,这时队伍竟成了真正的“7”字形。
只可惜的是,皮瑞朱迪也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他早已通过观察并通晓了这变幻多端的局面,因此三人只好不断交换彼此的位置,好似“l”形的俄罗斯方块不断转动着更换自己的形态一样,由三人组成的队伍也不断更换着属于他们的形态,就这样如车轮一般滚滚向前。好在至少是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哎呀!”
由于更换的速度太快,皮莱德不小心总算是踩到了邦布的脚后跟,他的鞋被踩掉,落进了侧面的荒田里。
“对不起!对不起!邦布兄弟,我实在没有注意到。”
“无妨!”抛下这话,邦布跳进荒田,将他的失鞋拾出,两人则在路边等着……
遗憾的是,愉快的路途将要接近尾声,三人就要来到提瑟伯爵所在的庄园。令人惊奇的是,受邀的嘉宾竟不止他们三人,因为雕有铜花铁木的围栏门前挤满了人,他们个个侃侃而谈、举止优雅。
邦布有些沮丧,因为他这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他母亲所说的有着美味午后甜点的店。
庄园的门被打开了,出来迎接众人的同样是位衣着得体、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受过良好教养之气质的老管家。
老管家俯首伸手,手掌在空中摆动了两周,作了个“请”的动作。
这可难倒了众人,因为谁将第一个踏入提瑟伯爵的庄园,是一件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大家彬彬有礼,纷纷辞让,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个迈出他们脚的人。
奇怪,明明这是一件充满光荣的事,为什么大家都在推让呢?邦布十分不解,他确信此刻每个人都想争做那个“首位踏入伯爵庄园”的人,但是,为什么他们的脸上能如此平静?他们的心不会瘙痒难耐吗?
“我提议让皮莱德兄弟先进吧!”人群中,有人如此大喊道,邦布寻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是个他所不认识的人。“毕竟皮莱德兄弟的名声谁人不知?而且……”
“不行不行。”皮莱德发话了。“还是让皮瑞朱迪兄弟进吧,他的地位大家都有目共睹,而且……”
又是那些熟悉的话,邦布听得有些头疼脑大,为什么同样的句子他们能重复一遍又一遍?大家的记忆力有那么差吗?不,从另一个角度讲,能把同一句话一字不落地复述那么多遍,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邦布盯着空荡荡的大门口,而他所处的人群堆却拥挤不堪,说实话,他现在就想拔腿跑进去,但周围违和的谦让和陌生的平和感却能让他动弹不得。
太阳就要下山了……
管家还保持着他恭迎的动作,邦布有点担心他的腰能否撑得住。
“不如让邦布兄弟先进吧。”
邦布心里一惊,像触电了似的急忙扭头去寻声音的来源。哦,原来是皮瑞朱迪如此建议道。
“邦布?谁呀?你认识吗?”
“不清楚,是你朋友吗?”
“据说是我们镇的一个公务员。”
“这样啊……”
“邦布兄弟可以算是我们当中最年轻的人了。”皮瑞朱迪继续说下去。“我觉得我们理应把这个机会让给他。”
“需要这样吗?”
“不清楚,可既然是他这么建议的。”
“谁都好,赶紧进去吧,我的腿快受不了了。”
谁都好,赶紧进来吧,我的腰快受不了了……
邦布梦似的被人群推进了大门,事后回忆起来,到底当时自己是不是第一个迈入庄园的人呢?或许也不重要了吧,至少那会儿大家都很开心。
……
总算进入最为正式的环节,提瑟伯爵宴请众宾,客人们依次落座。大家都很想知道伯爵邀请他们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人们还是恭敬地保持沉默,或者说保持他们应有的风度,无人举箸,无人握杯,百十双目光纷纷投向提瑟伯爵的方向。
大家都期待着伯爵开口,然而伯爵只是一个劲地夹菜饮酒,脸上不断露出笑呵呵的表情。
好在长久的宁静终于被另一个人物打破了,那人从厅外进来,身边还跟随着几名仆从,伯爵见此人入内,连忙起身笑迎。于是众人的目光又从伯爵身上转移到了那人。
大家总算开始议论纷纷,根据仅有的一点线索,来判断来人的身份。
有人说那人是国王派来的使者,有人说那人也是位伯爵,还有人认为,那人可能掌握着提瑟伯爵的某些把柄。
提瑟伯爵和那个神秘的人一同落座,他们笑谈着什么?没人听清,因为主客位还是相隔了一段距离。不过人们的议论声倒是更大了些,似乎有打算放弃他们原有风度的势态,或者是因为大家都这样,也就没什么个人在意这些东西了。
“各位绅士老爷们,安静点!吃你们的东西吧!”提瑟伯爵停下自己的私谈,转而对众人说道。
迫于伯爵的压力,在场的声音确实小了些,但聪明的宾客懂得自建小组进行细声的讨论,然后再由组与组之间,交换情报。
耳尖的人听到伯爵在和那个神秘来客进行着某种赌约,诸如“贵族”“领地”“数量”“赌注”之类的词汇便轻易地传到他们的耳中,于是乎,众人得以靠这些珍贵的情报集思广益,再凭借他们过人的分析,推理出无数种事实的真相,一句句头头是道的言说就能使自己骄傲,那份洞察万事万物的能力足以使他们自豪。
结果在一片嘈杂声中,最后却是那个神秘来客站起说话,他环顾四周,最后对他的侍从抛下这么一句话:
“给我彻查现场来宾的身份。”
一开始,大家都还以为是伯爵终于要发话了,纷纷停嘴倾听,结果发现是那个神秘来客在讲,便更加屏住声息,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无数目光汇集在他的身上。
“一定要这么认真吗?”这会儿开口的才是提瑟伯爵,他的声音并不大,像是只讲给那人听的。
“这可马虎不得,尤其是对待赌博这件事。”
过了许久,侍从才拿来一份名单,来客盯着密密麻麻的字行,扫了几眼,后才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对提瑟伯爵说到:
“看来是你输了。”
“嗯,好吧,我承认。”
“不过我好奇的是,为了这场赌约,你竟有闲情请了那么多乡野村夫来充当贵族绅士,甚至名单中,职位最高的还只是个公务员。”
“哈哈哈,发现了吗?大概你我都是这种无聊的人吧,你不也为了能赢才派人去查这种事?”
“虽然是我赢了,但我还是挺佩服你的耐心与严谨,竟能在一天之内训练出那么多演技精湛的演员,能否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训练?哦不不不,你误会了,从来就没这回事,我还没有闲到这种程度。不过我也好奇,他们是怎么自觉做到这一点的,令我好奇,更令我佩服。”
“算了,就不深究下去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那么……这群绅士就麻烦你照料了。”说罢,那神秘来客带着他的仆从走出了大厅。
“唉,我也没这个心情了。”
结果没多久,人们就被提瑟伯爵请出了他的庄园。
大家仍是不明所以,但大家仍能够耐心分析,并且大家仍可以高兴。
人们回到了自己的小镇,虽然并无大事发生,不过他们在同镇人的心目中,却蒙上了诸多神秘的气质,地位上的提高就更不必说了。
每当有人向邦布问起,“那天你去提瑟伯爵府上,见识到了什么?”
邦布总能先投以神秘的微笑,或是就这样不言不语,有时遇到心情好些的日子,就略带自豪地说上两句:
“我呀?嘻嘻,多喽,可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