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猫(1 / 2)
(一
与那两只乖巧的燕子相比,我家的猫可没那么听话。
它的毛色黑白,光滑又好看。它的黑眼睛特别大,嘴巴特别小,鼻子永远湿湿凉凉的——和其他猫一样。
那会儿,我经常追着它来跑,要把它当娃娃一样给他穿衣服,或者喂它吃鱼,但猫总是不太配合。
它活泼得很,经常上蹿下跳。
要么钻烟囱,奶奶烧火的时候,经常看到黑漆漆的身影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在水泥坪上留下一排黑黑的脚印;要么面无表情,在阁楼的窗台上伸个懒腰,还一边用爪子欢快地扒拉窗台,然后轻轻一跃,完美落地。
奶奶说,它现在这样还算是收敛了。
它以前还掀瓦片,屋顶上没有一两个窟窿它就睡不着觉;它还和母鸡打过架,害得那只母鸡哆哆嗦嗦半个月,愣是一个蛋也没有下出来,最后患上抑郁症,“英年早逝”,奶奶气得很苦,家里又少了一员供蛋将军。
有时它会钻到我椅子旁,在太阳底下蜷成一团睡懒觉。
它会发出“噜噜”的声音,表情安详又惬意,它的耳朵还会随着发出声音的方向不停地动啊动。
自从我发现这个规律后,猫可就惨了。
在它的耳朵不动时,我会扭动竹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等猫一睁眼抬头,我便赶紧停住。它混沌地用迷离的眼神看我一眼,在暖阳的照射下,又慵懒地睡下去。
我又轻轻跺一下脚,它又迅速戒备地抬头,警惕地看着我。此刻我千万不能动,否则他就溜得贼快。
但猫和人一动不动对视的画面实在是太滑稽了。有次我忍不住就笑场了,结果猫吓了一大跳,见鬼似的连滚带爬到了奶奶的椅子旁,继续“躺尸”。无论我怎么叫唤它,猫都不肯再抬头看我一眼。
每次从桑街回来,奶奶的布包里一定少不了一包生鱼干,那是专门买给猫吃的。
每到饭间,猫都蹲在厨房的木板上,看奶奶把袋子打开,取出小鱼干,倒进装满放的碗里拌匀。
猫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饭碗,时不时走到奶奶的手边蹭啊蹭。还急切地“喵喵”叫着。
如果我在猫吃东西的时候,摸摸它的头或者背部,它会头也不抬继续吃,但我能明显感觉它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还会发出“呜呜”的愠怒低吼声,怪吓人的。
猫很聪明,每次吃食的时候,它都会把饭碗里的鱼吃得一干二净,饭则剩下了不少。
奶奶更聪明,她专门找个时机,把小鱼干切得很碎,然后与饭充分搅拌均匀,这样猫想要吃到鱼,那它就不得不混着饭一起吃下去了。
只不过猫吃东西的速度明显变慢了,总要先在饭碗里嗅半天,然后试探性地舔着吃。
奶奶会骂它:“还挑鱼!切的这么碎了还挑!”然后下次她会把小鱼干切得更碎。
我在想,如果条件允许,奶奶一定会把鱼干打成粉末拌进猫碗。
(二
猫一直没有名字,我们平时“喵喵~喵喵~”地唤它,它总会在十秒之内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它是公猫,有很多追求者。
有一段时间的夜晚,我经常能听到屋外母猫叫春、打架的声音。
奶奶起来找花猫却寻不着,它悄悄溜出去了。第二天早上,它又回来了,若无其事地躺在厨房,慵懒地眯着眼。
猫会挑食,很瘦。可能是身体轻盈的缘故,它身手矫健,除非它自愿走过来让你抱,否则你几乎不可能抓住他。
出了村不远处,有一个叫江上的地方。
那里常年摆着一块案板,每天凌晨五六点,都会有一辆载满新鲜猪肉的摩托车,在经过村落的时候有规律地按长喇叭。大人们听到声音便会赶紧起床去买猪肉。
那是火龙古的摩托,他是专门卖猪肉的。他把还带着温度的猪肉摆在案板上,任村里人挑选。待大家买完后,他便赶往下个村落继续售卖,每天都如此,从未间断。
江上成了火龙古卖猪肉的专属地点。因为有肉膻味,那里也是猫狗钟爱的聚集地。我家的猫便是从江上收养的。
旧时农村人兴养猫,但一般家中仅养一只。谁家有猫生了许多小猫,主人便会把小猫送人,或者丢到江上——小猫还可拣些肉末,不至于饿死。
有人家会专门去江上引一只小猫回家,爷爷奶奶也不例外。
他们备好一盆肉来到江上,把一块肉放到地上,便会有猫过来吃。然后又在前方放一块,猫便又跟过来吃。
爷爷奶奶就一直耐心地引诱它,一直引到家中的厨房,然后把门一关。
猫在房间里抓挠、哀叫两天后,发觉家人对并无恶意,便顺从地认了这个家和主人。
奶奶说,猫并不是很乖,起初它常常逃跑,后来大概是发现江上的食物不如家里的多,于是又溜回家,最后终于完全接纳和适应了这个新环境。
其实当初跟着花猫一起回家的,还有一只黄猫。
两只都是公的,又互相有个伴,所以比母猫要活泼顽皮得多。
黄猫很会抓老鼠,也常常掀翻屋顶的瓦片。花猫要笨拙、胆小一些,他是后来才学会“飞檐走壁”的。
渐渐熟悉新环境后,两只猫愈发“猖狂”,有时候大晚上也能听到屋顶“哗啦哗啦”的声音,它们又在掀瓦了。
奶奶气得很苦,要捉又捉不到,它们实在太灵活了;爷爷也气得很苦,几乎日日都要爬上屋顶补瓦片。
终于,在猫们又一次掀翻屋顶的瓦片,溜之大吉后,爷爷捏着棍,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定要打死那两只猫去!”
这看似仅是一句气话,奶奶听着却很惶恐。爷爷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了。他说到就一定会做到,奶奶无力劝阻,只得在心里默默地为猫们祈祷。
(三
我没有见过黄猫,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