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凶杀前夕（1 / 2）

顾然看到黑暗中的人影哭了，她抹去脸上的泪水，人影也不再哭泣。

咚——咚——咚。

她习惯了静谧的生活，厌恶无来由的干扰。她本来会发火，看到那张充满劳动印记的脸后所有的怒火都消失了。

家政阿姨使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她也是这样的农村妇女，她的指甲里也有黑色的污垢，她也对儿女的不幸哭哭唧唧。

顾然的脑海里流淌着帮母亲洗澡时的画面，那画面在夜晚的玻璃上跳动着。

那人走后，她站在窗边继续观察黑暗中的倒影。

一位优雅的中年女人，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任何底层的特质，她成功的将那些肉眼可见的贫困一一瓦解。

她看厌了黑暗中的人影，前往书房找点事做。想通过做事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出。

她最近对斯蒂芬·金产生了兴趣。尤其是《闪灵》，眼下她正在看《危情十日》。

书中说“隔离热是幽闭恐怖症的俗称，人们长期被关闭在一起就有可能得这种病。这种病症外在表现为讨厌关在一起的同伴。在极端情况下，病人会产生幻觉，甚至行凶杀人——原因常常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如饭烧糊了、该谁刷碗等等。”

这简直就是她过往的一段经历，所以才看的断断续续，她害怕从书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顾然觉得她既是电影中的作家，也是女主。

她小心的将残忍的情绪困在躯体里，她知道总有一天，这些情绪会突破束缚…那时会发生什么完全是个未知数。

“孤独本身就是个刽子手，要让他有家人相陪。”斯蒂芬·金说。

顾然却不认可这句话，她享受孤独，任何陪伴都会令她抓狂，都会让她想要杀人。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直到222年七月初，顾溪提出要与韩琍搬进来。

她住在一百八十平的房间里，中式装修，倒不是赶传统文化复苏的趟，而是房东将房子卖给她时就已经装修成了这种风格。

三间卧房，她将其中一间改为了书房，安放自己的闲暇时间。

在购买这个房子之前，她一直居无定所。她原本没有买房的意愿，还是母亲说堂妹在古城买了房子，并说日子越过越萧条时，她才动了买房的想法。

顾然最近开始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是因为几年前租房时看过永和坊的房子，她没有执念要将家安在这里，只是走进17楼的大平层后就不想再往出走了。

顾然少有十点之前回家的日子。有时她躺在床上假寐时会被浓烈的愧疚抓住，那愧疚犹如烈酒，她却醉不了。

可她到底愧疚什么呢。

她只是感觉虚空，只是感觉身后的床犹如棉花，撑不起她。她也会想起还在受苦受难的父母，她喜欢用受苦受难来形容自己的父母，她知道这是高位者的怜悯。她知道又如何，她还没有力量将父母解救出来，何况还有那两个拖油瓶呢。

拖油瓶，如果不结婚就是拖油瓶的话，顾然也是其一。

顾溪与韩琍住进来后，顾然观察了她们一段时间。从不早起，喜好吃喝，爱玩乐。

一开始她能容忍次卧的门紧闭，后来，经过紧闭的房门时就会被强烈的情绪掌控，偶尔会骂上一句穷成这样还能睡到日上三竿，傻逼。

她原本是不说脏话的，顶多骂上一句傻逼。

起初她还能隐忍她们的存在。春节过后却越来越讨厌她们，不仅情绪起伏不定，甚至出现了杀人的幻象。她开始看不惯顾溪和韩琍的为人处事，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她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生活的细节令她抓狂。

她无法忍受二人的嬉笑，看不惯顾溪对韩琍低垂眉眼有求必应。尤其看不惯顾溪睡沙发。有一次她下班回家后发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战火，虽然顾溪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也未能遮挡她被赶出卧室的事实。

她怀疑妹妹被韩琍pua了，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她像个提线木偶。

这半年以来，顾然每次回家都郁郁寡欢。她数次提出让她们搬走，次次失败。她站在卧室低语练习，“你俩什么意思呢，准备一直住下去吗？我的意思是咱们住在一起这么痛苦，那就分开住，请你俩搬走可以吗？”

十遍、二十遍…她还是没能当面下逐客令，总觉得太过残忍。后来她想，除了残忍之外，也许还有恐惧，对争吵、未知的恐惧。

“我以为你是我姐，我可以在需要的时候依赖你，可以在你这里任性。”

“你可以不管我们吗？”

顾然回想着这几句话，脑子瞬间嗡嗡的。吸血鬼、寄生虫，她用这两次词汇形容她们。她厌恶极了这样的寄生，却无法用法律手段让她们搬走。

后来，她终于忍无可忍，鼓足勇气敲门，敲门声带着多日来积压的情绪。她并未听见请进，直接推开了门。她们肩膀紧挨着坐在床上，顾溪似乎正在工作。

支撑电脑的桌子是她们从她卧室拿走的，一句招呼也没有打。

“谈谈吧。”

“谈什么？”

“你俩什么情况，以后准备怎么办？”

“什么我俩什么情况，我们好着呀。”韩琍说。

“你们总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吧。”顾然也抬高语气。

韩琍从床上一跳而下，气势汹汹的来到门口，“你想谈什么，你要谈什么，我跟你谈，溪在忙工作呢。”

“几句话就说完了。”她看着顾溪。

“她在工作，你想说什么我和你说。”

她走出去坐在餐桌上，抱着双臂。

顾然入座后她吼道：“你想说什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