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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绿蚁酒(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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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尽力睁开眼,顶开背上的死尸,费力地用刀支起身子,望着远处还在来回驰骋的无数黑骑,慢慢将刀上的血迹擦去……

开元十九载,青阳三月七日

戌初?万物朦胧?阉茂

长安,长安县,光德坊

长夜未央,灯火辉煌。此时的长安城犹如黑夜中的一颗赤星,闪耀着在黑夜中格外瞩目的微弱光芒。

这是李隆基成为皇帝的第十九年。大唐如日中天,国力强盛,作为首都的长安更是万人来朝。虽然此时西市已闭,早为宵禁时刻,但城中的莹莹光亮依旧不减。

一队巡夜的铺兵提着灯笼穿过坊门,进入光德坊内。

白色的长条灯笼中闪烁着微弱的烛光,为当头的队正照亮前方的道路。

此时的光德坊内,黑漆一片,万籁俱寂。就好像是无人的地界,但侧耳细听会发现,西边的一对夫妻正在因为虫蛀了书而争吵,东边的阿爷正在教训着淘气的孩童,南边的青年正在秉烛夜读《五经正义》……

整个光德坊在寂静中散发出蓬勃的人气。

坊内一条颇为安静的街上,突然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阿爷的官儿我接不上的,贞观十三年,太宗皇上有旨,刺史不能世袭……”

一名青年公子疾步走过街角。他的臂弯,携着一名身上沾染着浓烈苏和香气的女子。

这香调得太过浓郁轻佻,十分黏衣,一闻便知是平康里的姑娘调配的。宵禁是宵禁,但有些人终归是不服管的——这类人的背景自然也是巡夜兵士心知肚明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街上再次恢复了寂静,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快快快!闻记香铺!快!”

却才那一男一女刚刚离开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一队武侯提着短棒、横刀飞快地跑过寂静的街角,掠过一处堆积着各式杂物的墙脚。

墙脚乍一看很脏乱,但仔细一看却发现也没有堆放些什么,只是杂乱无章的摆着些废木与茅草,最里面还有几块墙头上掉落的土旮瘩。

但这个隐于黑暗的墙角下,正熟睡着一名发髻半散、衣袍污浊的汉子。

干燥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远处无数黑骑正在来回驰骋,几十名唐兵正在与对面胡子拉碴的吐蕃兵激战着。他半睁着眼,奋力调整着身体动了动,却发现背上沉沉的压着死尸。

他尽力睁开眼,顶开背上的死尸,费力地用刀支起身子,望着远处还在来回驰骋的无数黑骑,慢慢将刀上的血迹擦去……

咚咚咚,不知是什么东西响了起来,沉闷,但又有些清脆。

周文清猛然醒来,却发现自己不是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而是在长安城光德坊中的一个僻静墙脚下。困意席卷,令他有些烦躁。

梦中那恼人的响声,原来是有人在用铁尺敲着椒香墙,发出噗噗声的同时,还击落下不少土屑。他抬起眼皮,看见几步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长安县的不良人;还有一个人宽面长髯,皮肤黝黑,看向他的目光布满关切。

“徐叙徐有德?”周文清愣了愣,旋即笑道:“怎么,来请我吃酒?”他这么打趣着,可言语之间,却毫无兴奋之意。

徐叙眯眯眼,咧开嘴一笑,指了指身旁的不良人:“我不请你,自有人请。”

周文清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的不良。这人他见过不止一次,经常在光德坊与西市处走动,也算是个眼熟的人了,他来找自己,还真是让周文清有些惊讶。

“一吊钱,杀一人。”

周文清从腰间摸出一个酒葫芦,拔开盖子一掂才想起,酒壶已经空了。他兴趣大减,将酒葫芦扔到一旁,将目光再次对准面前的不良。

“我……不用您杀人。”不良人勉强笑了笑,然后从腰间摸出一吊铜钱,毕恭毕敬地双手递向周文清:“请您帮我拿一个人。”

不良人看了眼周文清,正好对上后者的目光。他惊讶的发现,黑暗中周文清的一双眼,好似恶狼一般。

周文清没有接钱,而是乜了徐叙一眼,后者低着头,隐在黑暗中,似乎是在笑。

“我的规矩,你不懂?”

周文清将身体再次隐入黑暗,像是在冷笑:“我是拿钱杀人。捉人?你身为不良,岂不是要比我在行?”

不良人尴尬的笑了笑,半蹲着朝前走了几步,以便能在月光下捕捉到对方的表情。

“周阎王,您的绰号可是如雷贯耳啊。”不良人微微笑了笑,将钱串子朝他面前一递,笑道:“我奉长安县不良帅之命,想借您的无常刀一用。您若是不干……”

他的手轻轻搭上腰间的铁尺:“那对您来说可不是个好选择。”

“哼哼……”

周文清轻蔑地笑了起来,一双凤眼立即投向靠在椒香墙上的徐叙,后者正玩着腰间的青玉玉佩,对他们的谈话毫不在意。

“有德,你这次带来的人没规矩——你也没规矩。”周文清似乎并不惧怕对面不良手中的铁尺,而对面不良人的手心早已被吓得汗珠淋漓。

不良人叫赵小伍,奉不良帅袁青玄之命,来找这个在长安城中干杀人活计的“周阎王”。

这位可不是善茬,赵小伍只知道这个“阎王”当过兵,回京述职后,官拜从六品的振威副尉。

但不知怎地,好像因为一个开酒铺的姑娘,这“阎王”把当朝四品大员的次子宰了,多亏他上面有人保,这才留了条命,在长安城内做着杀人的地下营生。

徐叙抱着双臂走过来,扫了一眼赵小伍,像是没有听见这个问题一样,冷淡道:“别废话,做正事。”

周文清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徐叙这个人他很了解,他回答的这么生硬,看来是有人威胁。

赵小伍用力攥了攥腰间的铁尺,瞪大眼睛看向周文清,沉声道:“一吊钱,拿一个人。”

“我若是不拿呢?”周文清挑挑眉。

赵小伍似乎早有准备,他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说起来另一件与这个话题毫不相干的事:“珍酿肆的的老板跟您很熟吧?那可真是位好姑娘……”

一听到“珍酿肆”这三字,周文清凤眼里闪过一丝惊疑。赵小伍还在滔滔不绝地耸肩道:“您总不想她受苦吧……”

下一瞬,一把钢刀立刻横在他的脖颈上,划破肌肤,令刀刃沾上点点血珠。

“你敢!?”周文清怒睁凤眼,低声大喝。

“我自然不敢,但有人敢。”赵小伍面色不改。

听到这句威胁,周文清的动作一僵。她的安危可不能由自己存得一丝侥幸。

“好,你有种。”周文清点点头,充满防备地缓缓撤开尖刀:“拿谁?”

赵小伍微微笑了笑,称赞道:“不亏是周阎王,爽快。”

“废话少说,拿谁?”周文清有些不耐烦,他讨厌被人威胁,此刻只是担心一人的安慰,根本没有心思跟这个不良闲聊,只是想尽快结束这谈话。

赵小伍微微叹了口气,回答道:“长安县万崇辉酒楼老板的嫡长子,万祛。”

“哦?”周文清挑挑眉,用手指刮刮嘴角,露出贪酒的笑意:“他家的酒,还不错。”

他嘴上这么说,可心中却有些纳闷。万祛这个人他见过,不是什么坏人,平日里好饮酒作诗,但酒量不高,一壶绿蚁酒便可以将他灌倒。周文清还真想不到,他会犯什么事。

“为何要拿他?官府找我杀的可都是不赦之人。”

“他犯的是杀人案,十恶不赦,但碍于他阿爷与大理寺、不良帅等人的关系颇好,只能请您出手了。”赵小伍擦了擦手心里的汗珠。

杀人案?周文清眉尖一颤。他实在想不到,一个文文弱弱的读书人,怎么会去杀人。

为财?不可能。他家酒楼所赚的钱财够他花一辈子的了。为事?也不会。这小子只读圣贤书,一心想要考取功名,世上的纷纷扰扰似乎与他无关。

这万祛犯事的原因还真是让周文清费解。

周文清合起凤眼,靠在墙上想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一个文弱的读书人,用的着我去拿吗?袁青玄可真能装腔作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做作。”

对于周文清对自己上司的评价,赵小伍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捏着袍角解释道:“他身边有很多浮浪子保护,只能请您。”

他这话说出来,周文清立刻明白了。不良帅袁青玄碍于面子,自己不能出手,而自己能调动的人手也不能与本地的帮派结仇——如此,身手不错且干着杀人活计的自己便成了破局之人。

“重点是,你们是想要全乎人,还是不在乎他缺点斤两?”周文清问。

赵小伍道:“这我不知道,但还是尽量把他完全带来吧。”

周文清点点头,摸了摸颌下乱糟糟的短髯,看向赵小伍,语调阴森:“如果她掉了一根头发,我会一刀刀将你们剐了。割下一片肉的同时,我还会在你们的伤口上抹一把盐;露出的筋腱我会用尖刀挑断——我不会令你因流血而死,而是会活活疼死。”

周文清说得津津有味,描摹细节,仿佛亲身见到一般。旁边的徐叙却发起抖来,他忍不住去想象那血腥的场面,可立刻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身为主人翁的赵小伍听到这些,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你说的是'你们'?”赵小伍头脑在此刻竟然出奇的清晰,极为敏锐地抓住了这两字。

周文清并没有正面回答:“告诉袁青玄,我宰的了某人的次子,便也能杀了他。”

赵小伍战栗了起来,他实在想不出这个疯子能够干出些什么——没有顾及的人就和疯兽没什么区别。

对于眼前这个“阎王”,赵小伍不太敢轻举妄动。

“喂!干什么的!”那队巡夜的铺兵又转了回来,发现这个墙角有人聚集后,立刻提着灯笼围了过来。

赵小伍动作一僵,慢慢站起身来。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就等着铺兵们再走近一些,他好跟队正细细解释。

可就在他还在肚子里梳理即将脱口的说辞时,周文清默默站了起来。他步伐缓慢,像是散步一般的踱到队正面前,将他手中的灯笼一把夺过,映在自己脸旁:

“是我。”

摇曳的烛光照在周文清有些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凶狠。队正被他吓了一跳,手中的横刀险些掉落。在等了两瞬后,他连忙战战兢兢地唱喏:“周阎王。”

这名字似乎带着神奇的魔力。队正身后的铺兵们也都跟着对周文清唱喏,不知道他们是不想惹事,还是忌惮周阎王的凶悍。

“阎王,您先忙着,哥几个就先撤了。”队正怯怯道。

周文清点点头,挥手让他们散去。

“走走走。”带头的队正这才做出反应,一群人轰轰跑开去。

赵小伍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周文清,却发现后者手中还攥着那提灯笼,烛光摇摆着照出他形同鬼魅般的影子,令人胆寒。

与赵小伍相比,徐叙显得很习以为常,从开始以来,他一直在旁边把玩着玉佩,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整个过程。直到结束,他才悄悄从黑暗中破出:

“小伍,该走了。”

赵小伍愣了下,转头看看徐叙,又转头看看周文清,询问道:“敢问周阎王什么时候能拿人?”

“明日辰时。”周文清将烛吹灭,缓缓把灯笼放到墙角。

“那何时我能见人?”赵小伍不依不饶。

周文清再次隐入暗处,半晌后才飘出一句:“三日之内。”

赵小伍按按腰间的铁尺,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

“文清……”一个醉醺醺的公子走了过来,他手中提着一只青瓷瓶的葡萄酒,腰间别着长剑。他身上的白袍在黑夜中格外刺目,浑身上下就像散发着仙气一样。

他的胸前襟一片湿漉漉的洇痕,走起路来一步三晃,想来喝得可不少。可虽已喝的不省人事,却能一眼认出身处黑暗中的周文清。

“太白兄。”周文清笑了笑,不顾二人,急匆匆张开双臂迎了上去。赵小伍撇撇嘴,自觉没趣,便按着铁尺独自离去。徐叙在原地驻留了约一个弹指,也自顾自地去了。

“文清,得了一好酒。我不独享,特出来寻你,却不期在这里遇见你了。”

醉酒公子摇摇手中提的酒瓶,豪爽地搂住周文清。后者无奈地笑了笑,悄声劝道:“太白兄,此刻已是宵禁,你还是应该在屋中安睡的好。”

“宵禁?”醉酒公子突然嘴角一勾,轻蔑地笑了起来:“你不也没回房就寝吗?你周文清可以,我李太白自然也可以。”

周文清笑着摇摇头,扶着他坐到墙角:“太白兄和我可不一样。你是贵家公子,诗人李白,我只是一个刀口上舔血的乞儿。”

“你我皆为人,何谈贵贱之分?”李白轻轻摇了摇头,头上的幞头半散的系带也跟着摇摆。

周文清苦笑着接过李白手中的酒瓶,飞快地打开瓶盖,闻了闻自瓶中飘出的浓郁酒香。

“真是好酒。”周文清先是赞赏,然后话锋一转,笑道:“还劳烦太白兄想着我。”

“文清,我一定要为你写首诗。侠客……对,侠客……”

李白醉醺醺地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顺势递给周文清:“这是我的刀,也让我看看你的刀——那把无常刀。”

周文清将酒瓶放下,接过李白递来的短刀,借着月光在手中看了看,然后把短刀插在腰间,从黑暗中摸出一只细长的粗布刀袋来。

“哝。”

周文清将刀袋向李白面前递了递,后者朦胧地醉眼中立刻闪出一道精光,急不可耐地接过刀袋。打开刀袋丝绳的同时,他激动地喃喃自语:“我自幼便爱剑,可你的刀,要比宝剑还有吸引力。”

刀袋很快被他修长的手指所打开,露出里面的两把刀柄。周文清的无常刀为双刀,一白一黑,意为黑白无常。两刀合用一鞘,轻便得力,更省得累赘。

周文清嗅嗅瓶中的醇香,端起酒瓶慢慢品了一口,然后从鼻子中发出惬意的哼声。李白的目光十分炽热,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摩挲了下刀柄,然后拔出其中的一把刀。

“黄云城边乌欲栖,归飞哑哑枝上啼……好诗,真是好诗啊。”周文清咂咂舌,又品了一口酒。

他身旁的李白正在月光下把玩着其中一把横刀,这把刀刀身笔直,刀柄包裹着玄色珍珠鱼皮,贴近刀镡处刻着“玄鱼”二字。

“好刀。”他称赞了一声,轻声说道:“我一定要为你写一首诗,诗名就叫侠客。”

“多谢太白兄抬爱了。”周文清笑了笑,将酒瓶递给李白……

开元十九载,青阳三月八日

午初?阳气炽盛?敦牂

长安,长安县,西市

俯瞰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如棋盘般排布,晴空之上一只雄鹰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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