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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绿蚁酒(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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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瞳之中,对准了长安县内的西市。

一阵生涩的吱呀声响起,西市的两扇厚重坊门被缓缓推开,门楣正中,一面开明兽旗随风飘起。

外面的大街上早已聚集了十几支客商,驼队中骆驼所散发出的浓烈气味直令人掩鼻。他们中有些是胡商,有些是中原商人,此刻一见旗子挂出,立刻变得喧腾了起来。

驼队中的伙计们吆喝着,用皮鞭将卧在地上休息的骆驼们赶起来,清点货物,呼唤同伴,异国的口音交杂,在西市的坊门前此起彼伏。

西市署的署吏们一手持簿,一手持笔,站在西市西入口的两侧,挨个查验通关文牒与货物。

相比较这些客商,逛西市的游人们则是来的要晚一些。

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自热闹的西市大门缓缓进入,迎面是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东、南、西、北四条宽巷的两侧皆是店铺行肆。从绢布店、铁器店、瓷器店到鞍鞯铺子、棉粮铺、珠宝饰钿铺、乐器行一应俱全。

“名刺!”

一名武侯觉得他的行迹有些可疑,便提着短棒走到他的跟前。可等那人转过头来,武侯的目光扫在对方的脸上,他的动作便为之一僵:“周,周……周……”

“放心,我不杀人。”周文清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面的武侯如获大赦,连忙喏喏而退。周文清摇了摇腰间的酒葫芦,轻快的继续向前。

他的目的很明确,直直的朝着市内的西北角走去。步伐不快,但举动带风,草草别在腰间的两把横刀几乎要掉落。

这样一个乞丐走在西市街上,不禁令路上的行人微微侧目。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乞丐居然径直走进了一家铺子。

这是一家叫作西府的金银器铺子,店主籍贯康国。西府店主业是金银器,但也经常以借贷的形式参与到大宗贸易中来。

西府店位于西市第三个十字街的西北角,这是个黄金地段,诸路交会之所,最是繁盛。

这家的门前的气象都与别家颇为不同,两侧皆是两抱立柱,都漆得锃亮黑底,上嵌一圈一圈的蟠龙云纹,华丽异常。

周文清掀开布帘,踏入铺子。

店里很安静,没有客人。一进门,就被一个弯月形的高木台拦住。台子比寻常人恰好高一头,客人只能勉强看到空荡荡的台面,却看不到台后状况。

周文清摇动一枚挂在旁边的铜铃铛,很快一个留着漆黑长髯的胡人老头从台后探出头来,居高临下望着他。

在目光触及周文清的脸时,老头脸上的褶皱抽动一下,立刻打了个寒颤。

“周阎王……是兑器,还是兑钱?”老头有些紧张地问,语气很是讨好。

周文清在台面上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敲了三下,亮出一块碎银子:“赎我寄存在此的衣物。”

老头点点头,麻利地消失在高台后。

周文清自顾自地靠在高台上,从腰间摸出一片细小的丁香叶塞进嘴里。这玩意可是好东西,除口臭,带清新,本来是味中药,嚼丁香去清新口气还是神龙朝时开始风靡的。

门外几名不良鬼头鬼脑地朝里面看,周文清这个人进铺子,很难不让人理解为打劫或是杀人。可当看见周文清只是在高台前老实待着后,不良人们倒是有些惊讶。

“阎王,你的东西取来了。”

老头很快便再次出现在高台后,手中捧着一只大布包。

“唔……多谢。”周文清伸出手,从老头手中接过布包,放在膝盖上打开。

布包中的东西很简练:一顶黑幞头;一双六合靴;一领织锦缺胯袍;一条蹀躞带连同一双臂鞲、一把折柄刀。除此以外别无它物。

“快两年了,这衣物你保存的不错。”

周文清抚摸着那领靛蓝色的缺胯袍,似乎回想起来什么,然后咂咂舌道:“要是洗个热水澡的话,就更好了。”

“不如就在小老这里洗一个吧。”老头干巴巴的说着,走到高台的尽头与立柱相连的地方,推开侧面的小门,慢慢走了出来。

“即使如此,那便多谢了。”周文清毫不客气,咧着嘴笑了起来。

老人也跟着陪笑,引他走向后屋。

热气腾腾,水温舒适,周文清泡在热水中,脑袋软软歪向一侧,表情惬意。他的身旁,一名黑靴小侍正捧衣而立。

“嗯……”周文清舒服的哼了一声,然后抬手抹了抹额头上落下的发丝。

自从当了杀手以后,他算是没有过过几天安生日子,每天夜里都是提心吊胆,生怕有人来杀他报仇。不过,长安美酒倒是让他释怀了许多。

酒,是他与李白等人相识的契机。

这其中也包括万祛。

周文清合起凤眼,在朦胧的热气中,不禁回想起了他第一次见万祛时的场景。

那是开元十八年的十一月。那日,大雪纷飞,北风逶迤,实在是冷的紧。周文清抱着刀,慢慢在街上溜达着,想要找一家尚还开着的酒肆。

那时已经快到了宵禁时分,天气又实在是冷的很,各家店肆都早早关门去歇息了。周文清连去了三坊,竟是没找到一家还开着的酒肆。

又是一阵寒风刮来,周文清不禁抱紧了双臂,不分方向的走了一阵,忽然一阵酒香钻入鼻中。他猛一抬头,正看见那松木大匾上笔墨饱满的“万崇辉”三字。

那日他刚刚受一名武侯的委托,杀了凌辱他妹妹的恶霸,满身血污,再加上衣衫褴褛,酒楼的伙计根本不敢让他进去。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一名青衣公子站了出来:

“既然是来吃酒的,那无分贵贱,进来吧。”

每当回想到这里,周文清总是心头一暖。即使是此刻受不良帅的牵制,他依然想要为万祛争得一条活路。

“几时了?”周文清突然睁开凤眼。

身旁的小侍立即回答:“回郎君,已是午正了。”周文清点点头,又泡了会儿,这才猛然从水中站起身来。

此刻洗的干净,才看出他的本相来。周文清身材高大,猿臂狼腰,一张冷脸,两道浓密的卧蚕眉更显得他英武。

周文清钻出水桶,高高仰起了头,热水顺着发绺滴下去,隐隐从身上散发出凌厉的气势。

“呃……舒服!”周文清畅快地喊了一声,将头发挽起,接过小侍捧来的衣物:“胡子长了,有没有净面的师傅?”

“有有有。”一个小个子老头立刻举着手走过来。

周文清看看他,然后点了点头,笑道:“那就拜托您了。劳烦剪短些。”

一柱香的时分过后,穿戴整齐的周文清大剌剌地走出西府店,他没戴幞头,而是用一支木簪将头发束起,一双臂鞲扎的很紧,左手正握在腰间的刀柄上。

他的蹀躞带上挂的很满,除了两刀一鞘的无常刀外,还有那把赎出来的快刀。腰带右边挂着酒葫芦,腿侧系着一把小折刀——怎么看都怪怪的。

他出了西府店,便径直走出西市,朝着万崇辉酒楼的方向走去——他的目的很明确。

可他到达万崇辉对面食肆后,便不再向前,而是在墙角下的旗幌下驻足。

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周文清站在旗幌下,双手抱臂一动不动,表情凝滞,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此时太阳已快行至天顶,时间正像渭水一样飞快地流逝着。

他的两只凤眼一直望向远处的酒楼。酒楼上一片平静,尚无任何酒客入内,冷清的很。

他等待着万祛的出现,可酒楼上至今还没有动静。

在他不远处的酒楼内,一群青年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

大柱下站着几个浮浪青年,此刻个个面色铁青,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这些青年个个衣着轻佻,袍襟开处,能看到脖颈下的几缕深色文身——他们是万年县的一个小帮派。

“看清了吗?真是周阎王?!”

人堆中,一个看上去像是头头的青年问道。他的额头上尽是汗珠,此刻正在不自觉地扣着手心。

“绝对没错。他虽然换了打扮,但是那张脸,我绝对认不错。”一名圆脸青年哆嗦着说。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青年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难看了。一个青年咽了口唾沫,从怀里摸出十几枚铜钱:“这是万家给我的,你们帮我带回给万家,弟兄我就先走了。”

他这么说着,撤身要走。立刻有几名青年也从怀中摸出铜钱,打算离去。

“妈的,都给我站住!”小头头立刻拽住其中一个要走的青年:“谁也不能走。”

“对面来的可是周阎王啊!”青年们一脸哭丧。

“那也不能走,都听我的安排,把他拿住了。”小头头从腰间拔出短刀,发狠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子今天还就要保万祛了。”

“那可是周阎王啊。”一个青年怯怯地提醒道。

他这么一说,周围立刻陷入了死寂。周文清为什么有“周阎王”这个诨号?无非就是下手利落、从不失手。拿钱办事,他从来就没出过差池,要一个人死,绝不可能多杀一条狗;想一家尽屠,也就绝不会少宰一个人。

这样的人,他们真的惹得起吗?要知道,这位周阎王,可是连当朝四品大员的儿子也给宰了的。背后若是没有人给他撑腰,他怎么可能还毫发无损?

浮浪青年们心中都翻起了嘀咕,这个人,他们的的确确吃罪不起。

而小头头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我就不信了,他周阎王难不成还真是阎王?!”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旗幌下的周文清终于行动了。

他慢慢朝着酒楼走去,打算打听一下万祛的行踪,不料周边的一条野狗突然低吠一声,前肢伏地,朝着他身后发出低吼。他凤目一凛,注意到附近有三个人影靠拢过来。

周文清飞快地探手在腰,搭在腰间的玄鱼刀上,浑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等到人影靠近,他才看清,这几人都是浮浪子装束,个个穿着花色的锦袍襕衣,把手揣在袖子里,身体壮硕。

从轮廓上看,那袖子里揣的应该是一把匕首,不算长。但几个人一起进攻的话,多少是有些难缠。

但总比战场上的那些吐蕃兵好的多。

于是周文清双肩微微放松,不过手还是紧贴在刀柄上。这些青年盯着周文清,也不靠近,也不远离,一直保持着十多步的距离,紧紧跟随。

周文清冷哼一声,脚步加快,但不是朝酒楼方向去,可那些青年依旧跟了过来。他突然停在一家卖酒的摊前,叫摊主将葫芦灌满,青年们连忙停住脚,装作东张西望。周文清给摊主丢下铜钱,拿了酒葫芦,拐进酒楼旁的一条小巷。

那些青年们紧随其后,可打头的一个刚拐过去,愕然发现巷子里居然空空如也。

人去哪儿了?

青年们连忙疑惑地环顾四周,可就在这时,一泼米酒猝然扑面,迫使其整个人猛然闭眼。这时候一个人影从墙头跳了下来,手刀劈向其后脖颈,让他一下子便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酒是周文清却才买的,此刻一滴没剩,全泼在他脸上。

对付这些宵小,还用不着动自己的钢刀。

后面两个浮浪青年一见同伴遇袭,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转头逃走。周文清连忙拿起酒葫芦,扬臂一砸,正中一人后脑勺。紧接着他冲上去,一拳一个,将两人先后打翻在地。

两人发出惊呼,徒劳地四肢并用的朝外爬去。

周文清走过去,掣出腰间挂的玄鱼刀,慢慢对准了其中一个人的咽喉,但他没有立刻动手,仿佛在等待什么。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急切地从巷角传来:“刀下留人!”

周文清的唇边立刻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把横刀收回去三寸,侧过头去,看到一个矮个子站着巷角,正瞪着自己。

“他们只是受人之托,与周阎王并无仇怨。放过他们三人的狗命,戚三儿必有回报。”这自称戚三儿的浮浪子头头倒也有些情义,一见周文清动了杀心,立刻现身阻止。

周文清在长安摸爬滚打了两年,自然知道这些城狐社鼠的眼线遍布全城,消息灵通的很,甚至有时官府都找他们打探事宜。今天他无缘无故被这些浮浪子缀上,必定是有人在幕后主使。

难不成这就是保护万祛的那些人?

周文清一边想着,一边收刀入鞘。他也不说话,只是用凤眼冷冷盯着那人。戚三儿脸色微微一变,旋即跪地道:“我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万望周阎王成全。”

他本想多说一句,却瞅见对方的一双凤眼中透着森森的杀气。

“跟着我,是要下手?谁想要我的命?”周文清把着刀鞘问道。

戚三儿心中急转,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双手一拱:“若早知道是阎王,我们哪会有这样的胆子?这摊事我们上岸,不趟了。”

“是谁?”

戚三儿强笑道:“您懂的,这个可没法说,江湖规矩。”

周文清拔刀出鞘,往下一插。随着一声惨叫,刀尖刺入一个青年的大腿,又拔出来,血花飞溅。

戚三儿嘴角一抽,脸色转沉,高声告道:“这三条烂命,您若能放过,全长安的浮浪子,都会念着您的好。”

反过来听这句话,如果周文清不放过,全长安的浮浪子都会成为敌人。

扑的一声,第二刀干净利落地刺入身体。

周文清是长安里的杀手,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最痛恨的也是威胁。

他也不吭声,只是一刀一刀地戳着那几个倒霉的浮浪青年,惨叫声起伏不断,给戚三儿形成了无形的巨大压力。

偏偏那三个倒霉蛋一个都没死,一个个扯着嗓子嚎得分外欢。周阎王是故意手下留情,为了让暗处藏匿的其他浮浪子听见。

周文清扎这几刀,让戚三儿十分为难。浮浪子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都看中抱团,浮浪子是绝不能被自己人害死的。

戚三儿若见死不救,只怕以后会人心丧尽。这个周阎王看似凶残蛮横,实则心细如发。这让戚三儿不由得眉头紧皱,陷入矛盾。

这招可真是刁钻至极,戚三儿既想要银子,还想要名声。周文清这是在赌,赌戚三儿是要大头还是要小头。

从长远上看,保了这三人的命,戚三儿可以挣更多的银子;可要是戚三儿目光短浅,不在乎这三人的性命,只要那区区几两银子,那就只能算周文清运气差,赌错了。

心中没有多少挣扎,戚三儿便做出了抉择。区区几两银子的代价,还不值得让浮浪青年们豁出命去保密。

“好,好,好,我说!”

戚三儿打算不再隐瞒,他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双手一拱,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

“周郎君既来了,为何不到我酒楼里一叙?且来吃些绿蚁酒暖暖身子吧。”

戚三儿心头一喜,连忙回头看去,却见一名青袍公子站在巷口,对周文清唱喏道:

“小子万祛,见过周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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