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梁子（1 / 2）

从小便听爷爷讲，他们是东虢国人，大人们的语气里，竟有一种怀恋。

什么是东虢国？梁子是不太清楚的，因为，他生在洛邑，长在洛邑。直到父亲去世，他才明白，什么叫世仇，什么叫故国。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明白爷爷语气中的怀恋感，那是一个失去故国的遗民，对于国家的眷恋。

从那一天起，梁子便拿起了父亲的青铜剑，发誓要用这柄剑为父辈复仇。这一年，梁子十三岁。他想加入王师，可是却没有机会，因为，在当时，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加入王师的。

根据要求，能在战车上担任甲士的，都是贵族子弟，即便想在军中做一个步卒，也需要被编入“齐户”，所谓“齐户”，类似于后世的户口。而要把一个人编入“齐户”，虽然可以为王朝提供力役与赋税，但也要为他提供一块百亩左右的土地。

东迁以来，周王直接统属的土地越来越少，再加上统治区的人口密集，已经没有多余的土地提供给像梁子这样的难民了。反观那些地广人稀的诸侯，纷纷以土地来吸引他国百姓前来定居，以获取人力资源，从而增强国力。

幸而，王城洛阳处天下之中，是四方行商的必经之地。再加上王室衰微，对商市的管控力度日渐松弛，这些涌入王都的难民通过经商，竟也渐渐在王城站住了脚跟。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几乎被冻僵的梁子遇到了单四，从此，他有了一个新家，有了百余个兄弟姐妹。

经过十余年的成长，梁子渐渐成为了单四的左膀右臂，对他来说，经商并不陌生，因为，他的祖辈与父辈都是以经商为业。

单四经商的目的，是为了积聚复国的本钱。于是，他们所经营的，既有能够摆上台面的商品，如布帛、菜蔬、农具之类；更有需要地下交易的私货，如珠宝、羽毛、青铜制品等。

姬狐与他们结交，最初，只是出于对地下交易的好奇，觉得既紧张又兴奋；后来，竟与单四他们渐渐熟识，觉得他们是可以深交的朋友。

在经商之余，单四和梁子曾数十次深入郑国境内，实地勘察地形，刺探消息。可是，凭借亡国遗民的力量，终究无法对抗强大的郑国。

如今，梁子他们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以王师的身份参与其中，胜算无疑就大了许多。

不必向手下解释太多，他们默默地跟随着梁子向山上攀去，期待着用手中的弓箭赢得胜利。

战线仍在胶着之中，每一次刺杀砍斫，几乎都会激起一片血雾，暗淡了天光。

姬狐不愿躲在士卒的护卫之中，他觉得这样像一只缩头乌龟。于是，他手持青铜剑，不顾卫兵的劝阻，再一次冲向最前线。

重生以来，姬狐已经体验了三年的王子生活了，虽锦衣玉食，但生活似乎是一成不变的。他不想就在这一成不变中过完这一辈子。于是，他与所谓的身份卑贱的人交朋友，与单四、梁子他们私下里交易，都是在试图挣脱“王子”这一身份的束缚。

自由，像风一般自由。

要想获得自由，必须要有绝对的力量。要获得力量，那就凭手中的刀剑说话吧，即使血溅当场，也不枉活了这一生了。

姬狐用青铜剑格开一柄刺向他下腹部的矛戟，闪身转到了姬山身边。他的这位卫兵队长正手持青铜剑，浴血搏杀，头上的兜鍪已不知去向，发髻披散开来，挡住了一半的脸颊，眼睛里满是鲜红的血丝，正嘶吼着把青铜剑捅进一个郑军士卒的肚子上，使对方的肠子流了一地。

能用青铜剑格开敌人的兵器，能熟练地使用武器作战，姬狐心存感激，如果没有姬山的悉心指导，他又怎能习得这一身武艺呢？

姬狐与姬山，可以说是亦师亦友。

如今，姬狐与姬山并肩而战，同仇敌忾。

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壮怀激烈。姬狐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反正自己已经体验过了两种人生，即便死去，也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