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谁是凶徒(1 / 2)
不知什么时候起,城垛上站了一个比木青儿更像鬼的女子。同样披头散发,同样赤着双足,同样一袭睡袍。只不过那睡袍的颜色,是血火般的鲜红!这回真的是鬼,她是鬼蛾。
瞧着与木青儿一样狼狈的鬼蛾,这一次叶玄心中却没泛起太多涟漪。他很清楚,她这副德行,一定是为了追逐木青儿。他甚至能想象那幅…似乎还挺美的画面:鬼蛾惊醒之后,推开偏房木门,白影一闪,红影相随。
倒不是叶玄觉得鬼蛾不在意自己,但若只为了自己,她不至于连鞋也不及穿,更不至于将“绳鞭”落在屋内。武人遇急遇险,可以不穿鞋子,可以不穿衣裳,但绝没有不拿兵刃的道理!
鬼蛾的轻功并不差,木青儿的轻功也算不得甚好。但鬼蛾仍远远落在后面。这是“旱”与“蝗”本身的鸿沟。能在表面上隐隐迈过这道鸿沟的疯子,也不是没有。残影能在五、六里内跟上木青儿;孤雁一刀之威,堪比叶玄“烟波刃”。
然而这些终是假象。残影强追木青儿,超过六里便难望其背,若是总共需跑百里,她不追木青儿,反而到得快些;孤雁一刀斩出,三次吐纳之内,没有第二刀!临敌之际,三个吐纳的功夫,死一百回都够了。
听到“望楼”鸣警后,正在“城主府”书房内,由“议事”转为“吵架”的残、叶二人,第一时刻赶至“外城南墙”。紧接着是木青儿与鬼蛾。寒星和冥烛,以及宿在“城北兵营”中的孤雁,则冷静地留在了原地,等待着另外一侧、甚至另外几侧城墙皆被损毁的消息。“薛让”手下的高手未动,也是这般道理。
“城主府”虽然事忙,倒并非每个夜晚都要如此殚精竭虑。只不过“雨夜”不睡,是叶玄在“锁城”之后养出的习惯。
“冯龛,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叶玄询问城南守军的官长,语中暂无责难之意。
冯龛颤声道:“回殿下,五更刚过,有兵士发现城下破了个洞,未及封堵,城外流民也发觉了,然后……就涌过来了。”
“发现?”不等叶玄再问,憋了一肚子火的残影立时察觉到异样:“所以说,城墙是谁弄破的,怎么破的,根本没人看见?”
“是。”见残影语气不善,冯龛更增惶恐。他不知该不该补上一句“卑职失察,卑职有罪。”
“城墙里侧,每一段、每一寸,半个时辰内必有‘巡兵’经过两次。下雨时盯得更紧,绝不会错!”冷静下来的冯龛没有急于请罪,而是提供了更有价值的情报。
“也就是说,对方能在‘两盏茶’的工夫内,让城墙开出一个‘一人高,一马宽’的破洞。”残影敛了怒意,眼光望向叶玄。
“至少七八个‘水’,或者一两个‘旱’。”叶玄评估着对方的实力,随后疑惑道:“如果是‘航帮’的人,为什么等到快入冬了才动手?几个月前,雨多雷密,城外流民的数量更是如今的十倍不止。那个时候他们干什么去了?”
“我也想不通,兴许在内斗吧?也未必就是‘航帮’的人。”残影轻声说。
“咱还得罪过谁呀?”焦、甘?夕霞?寒极门?冬荫商团?燕池派的曲崆,在千金阁输了大半身家,表面不说,心里恨上我了?又或者,是如周莲这种莫名其妙惹上,我们却不知道的家伙?……别是凉城吧?叶玄在心中,将可能的敌人一个个过了一遍。
“空想没用。补那缺口时我去盯着,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残影瞧叶玄神情,猜出他正在心中罗列以往得罪过的人。
“嗯,我跟你一起。师姐,小蛾,你们先回。”
四人沿着石阶行至城下,却见“容五七”如一名侍卫般,肃立相侯。
“卑职容五七,见过宫主殿下、城主殿下;见过影大人、蛾大人!”容五七的语气有些激动。她早已不是夜宫禁卫,见到四人,仍自称卑职。
“容五七,今日多亏你了。”叶玄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当初准了她三百铁骑的“仪仗”,居然能在今日派上这般用场。
“都是卑职应做之事。”容五七只简短一应,旋即转向木青儿,以极快的语速说道:“宫主殿下,卑职已派人去驾马车,另让手下净空了最近的一间民房,马车到前,宫主与蛾大人可在房内歇息。只民房有些脏乱,宫主见谅。”
“嗯。”木青儿点了点头,与鬼蛾一起随容五七去了。
…………
数十名用吊船坠到城外的工匠,在城头无数箭手的护持下,战战兢兢对外墙做了些简单的修补。之后才开始清理墙体里侧那座用马匹堆城的尸山。
并非城主如何体恤部下,实在是半刻也不敢耽误。叶玄作为场间力气最大的一个,正与众兵士一起,将刚刚好不容易堆成的小山一点点搬开。
“这小娘皮,踩得也忒结实了。”叶玄心中暗骂。更可恶的是…有好多匹,连肠子都给踏出来了。
残影嫌弃马尸脏臭,背着双手站在一旁,不肯帮忙。
终于清空了马匹后,残影踏着一地粘稠血水,悠悠走入破洞之内。
“瞧出些什么?”叶玄用兵士端来的木盆洗了两遍手,回到残影身边,低声问道。
“你之前说,对方至少是‘七八个水’或者‘一两个旱’,不全对。刚才我审过‘巡兵’,冯龛没说谎。那也就是说,城墙是在警钟鸣响之前的‘两盏茶’时分内,才被催破的。但那时候,雨已经很小了。
如果是七、八个‘水境’武人,大刀阔斧、叮叮咣咣的,很难不被察觉。同样是把这土墙搞破,功力越深,动静越小。”残影一边说着,一边将左手五指刺入墙体,破墙之声,没有盖过她的轻语。
“嗯。是‘旱’。”叶玄点头认可,面色凝重,“能猜出是谁吗?”他随口一问,没抱什么期望。就算残影想事情很快,也就比他多看了“洗两遍手”的工夫。更何况,一个“旱境”武人,若是铁了心要与他玩这“老鼠打洞”的把戏,最大的可能就是永远都抓不到。
过段时日城墙再破,他们再补,然后再破,再补。直到“外城”失序、陷落。又或者,坚持到灾情和缓,摧城无用。再然后,敌人悄然退走,木叶家族带着一口永远出不了的恶气,黯然南渡——叶玄心中,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猜不出是谁,但多少有些痕迹可寻。”残影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一对灵动的眼眸顽皮地打量着叶玄。
“想出什么就说,别考校我。”叶玄疲倦地低斥道。
残影撇了撇嘴,旋即又显得认真了些:“你瞧墙体这些伤痕,像是谁弄的?如果是‘孤雁’来做,以她刀意之凶暴,只需四斩就能在这破烂土墙的任意一处,开个‘门’出来;如果是‘小蛾’那蠢丫头,使蛮力照着同一块墙面抽上几百鞭,也能奏效。可是单看这个破洞的模样,倒更像是我干的。
这土墙虽不结实,可毕竟厚度摆在那儿。凭我的火候,一脚定是踏不破的。所以要是我来做的话,会先将墙体削得薄一些。你看地上这些碎块儿,是不是这样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