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花名与诨名(1 / 2)
“你一直都在吗?”马车厢内,鬼蛾神情复杂地望着残影。有些屈辱,有些愤怒;有些温暖,有些感动。
“你说呢?”残影靠着板壁,无所顾忌地将染了纤尘的双脚搭在鬼蛾腿上。右臂被“秀秀”的钢针划破,没有透骨。一进车厢,鬼蛾便为她包扎过了。
“艺展…你也进去了?”
“你说呢?”江曼曼也在车内,残影不想讲太多细节。艺展的票,提前十几日就订光了,残影原可从入口处的“票贩”手中买,但她没有。直接在护卫眼皮底下,偷了排队的人。
车厢并不甚大,江曼曼就坐在冥烛身边,强忍着不敢哭,也不敢吐,更一眼也不敢去瞧她那焦烂的左手。冥烛的手,还隐隐泛着香气,一时也包扎不得,回去“木叶府”,刚好交云洛拾掇。
马车将至“木叶府”正门,鬼蛾才忽然想到一事:这从“慕冬阳”处讹来的“江曼曼”,该安置在哪儿呢?住在“枯荣城”时,“夜宫”向来不许外人入内。来到“丰临”后,似乎变了。前两日“辛夷”还到了府上做客。那江曼曼是不是也能领进去?
“带去客室,别让她闲逛。”四人下车后,残影直接把江曼曼交给了护卫。她想着,或许能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有些事情不是机密,也有价值。
百步之外,两道毫不起眼的阴影,没入更深的阴影。残影没有察觉这一幕,残影知道这一幕。她不禁觉得有些荒唐,“莫问塔”迁到“丰临”之后的第一笔生意,雇主竟是团长本人。
“你…怎么又烧自己啦?”云洛跟着云大学医多年,内外兼修,自然见过烧伤,但她没见过“烬手”。
“嗯,麻烦你了。”
“不…不麻烦。”云洛惊得目瞪口呆,不是因为烧伤,而是因为……烧成这样,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给冥烛处理伤手时,“木叶家族”九人陆续到齐。鬼蛾将今日之事,从头至尾详述了一遍,包括“展楼”二层的包厢中,残影没瞧见的那一段。
“你虽不是妾,给外人脱衣服,是不是也该请示一下?至少打个招呼吧?”叶玄忍住了没说这句,因为实在有比这重要百倍的事:
“所有人都希望咱们和‘风家’冲突。咱们自己,更需时刻警醒,不能钻进别人的套子里。”他看着鬼蛾,却不光在看鬼蛾。和声细语,没有训斥的意思。
“是‘慕冬阳’算计我吗?你们提前就猜到了?”鬼蛾抬眼望着叶玄,语声满是懊恼、沮丧。自从木青儿说她“没用”,她就愈发在意这一点。
“大概不是‘慕冬阳’吧。也不排除他狡诈到极致,返璞归真的可能。反正我要是他,我不敢让你折在从‘艺展’回去的路上。”这是叶玄真切的想法,同时他也知道,这对鬼蛾算是个小小的安慰,“我跟小影,也没提前猜到任何具体的事。于我而言,是胆小;于她,算是坏人的直觉吧。”
残影轻轻一笑,收下了这句在她看来算是夸赞的讥讽。随后“刷“地将脸一沉,盯着鬼蛾训斥道:“你没进过酒楼吗?没坐过包厢吗?你在包厢里,会用那种水缸似的酒坛喝酒吗!事出反常必有妖,遇上奇怪的事,要多想!”
“嗯,知道了。”鬼蛾这一次没有争辩、没有争吵,像个犯了错的孩童,受着长姐的教训,“可是……就算那酒坛是旁人丢的,他怎知我会去那儿,又怎知‘风家’的人会刚好坐在窗边呢?”
残影依旧一脸严肃,应道:“慕冬阳的请柬,五日前送到‘木叶府’,他决定请你,定然是在更早的时候。‘白玉斋’的包厢,想必也是早就订出去的。‘丰临城’这地方,虎踞龙盘、犬牙交错,不是一两日了。用脚趾想也能知道,各家之内,自然少不了别家的暗桩。想要提前知道你今日会去‘艺展’,风家会去‘白玉斋’,并不太难。
难处在于,没人知道你会不会去看‘开蛇宴’。这一节,无法计算,但可以赌!这世上的阴谋分两种:一种是草蛇灰线、丝丝入扣;另一种,是锲而不舍、念念不忘。凭我当坏人的经验来说,前一种更精彩、更刺激,但后一种才更恐怖。很不幸,咱们遇到的…正是后一种。
盯着咱们的人,反正都要盯着咱们;盯着风家的人,反正都要盯着风家。这种情形下,他们只需‘假设’你今日会去看‘开蛇’,反正抢个包厢、备个酒坛,也费不了什么工夫。你要不去,那就算了,他们有的是耐心等待下次机会。别忘了,他们忍受风家,已忍了四十年了!”
“开蛇宴,是江曼曼引我去的。”鬼蛾的眼神,开始变得阴冷。
“蠢货呀你,不关人家的事!哪个神算子能料到,你这女流氓会将她领走啊?”
“哦…”鬼蛾诺诺一应,心下轻松了些。她跟江曼曼虽只半日的情分,但想到要弄死她,还真有点不舍得。
见鬼蛾今日乖巧,残影便有些不依不饶,骂上了瘾头:“你跟那‘风沙雁’,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混蛋。甭管是‘青皮打架’还是‘江湖厮杀’,哪儿有只骂一句就动手的?但凡多骂几个回来,我就能赶得及拦下!”
“这…这不能怪我吧!是她动的手啊!”忍了许久,鬼蛾终于给残影骂出了火气。然而一想到今日被人夺走了绳鞭的屈辱,刚刚长起的气焰,转瞬又弱了下去。又是自己惹的事,又是自己摆不平,又是残影出来收拾……还害得残影和冥烛一个流了血、一个烧了手。给人骂上几句,哪还有脸回嘴呢?
“那使软剑的是‘秀秀’,光头的叫‘小金钟’,对吧?”其实鬼蛾对此并不如何怀疑,只想给自己寻个台阶,换个不会争吵的话头。
“是。这么‘边缘’的情报,难为你还记着。”残影瞧出鬼蛾的心思,又刻薄了一句,随后正经道:“风大矛以下,‘两恶棍、四凶徒’,今日算是给咱见识了大半。恶棍究竟有多‘恶’,没瞧出来;凶徒可真是够‘凶’的。那个‘秀秀’,说了你别害怕,一对一我没把握胜他。
‘小金钟’也不好惹。‘阴风指’透骨钻心,未必能破那一身横练。赤手空拳,已有了‘烬手烧不动’的迹象,若背上那支‘金锏’也握在手里,该是怎样的声势啊?‘秀秀’如此,‘小金钟’如此,那‘素包子’和‘老土龙’呢?”
“莫问塔”的情报,只说“四凶徒”皆为“旱灾”,残影也是今日亲眼见了才知:不是山均、云洛那种旱灾,而是仇诗迈那种!
残影就只见“仇诗迈”出过一次手,只出了一招,打得还是她自己的徒弟“吕凌”,甚至还是偷袭!可残影就是对那一记耳光心驰神往、念念不忘。今日见到“秀秀”出手,她背脊和脖颈上汗毛,又升出了相似的快感。
见鬼蛾的情绪好像越来越低落,叶玄随口寻了个轻松些的话头:“两恶棍、四凶徒……这都谁给起的名儿啊。南人读书多,不该更文雅些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