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卡拉·梅尔斯（1 / 2）

961年冬天的修堡，在活圣人莱瓦特的构想实现后，蒸汽机逐渐开始吞噬人工的位置，再加上这个怪兽对煤矿的贪婪，这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冬天——陨星海的水汽从海岸长驱直入，驻足在高耸的阿拉玛山脉之下，连绵不绝的阴雨浸润了每一处土壤，工厂里的蒸汽机正在低吼，一道又一道的烟柱从刚刚立起的烟囱中插向天际。卡拉梅尔斯，一个刚刚被机器赶出工厂的人，正蹒跚在满街的泥泞之中。他刚刚从店家那里得知，煤矿又涨价了。

当时，2银纳瑞尔1铜纳瑞尔6铁纳瑞尔，这是修堡市场上最好的小麦的平均价格，962年3月，议会对当时食品价格进行了调查，根据一位修堡商人提供的证据，为了同样的目的，他为他的船只提供了牛肉作为食物，重量为一百银舍尔，花费3银纳瑞尔。而在涨价后的一年，他为同样重量的牛肉支付了3银纳瑞尔11铜纳瑞尔，这些牛肉是指可以用来腌制用于远航的精品。

现在，1铜纳瑞尔的煤矿价格由于走俏的需求竟上涨到了3铜纳瑞尔2铁纳瑞尔，当时，一个熟练工人的平均薪资一天不过是4铜纳瑞尔，仅仅能够满足一家三口不到一天的需求，如果没有教会推行的救济，仅仅靠一个壮劳动力的支撑一家三口是捉襟见肘的。

但是现在，一个从未有过的冬天来了。一个处于亚热带的城市竟然下起了大雪，这太罕见了。冬天往常熬一熬就过去了，只有那些需要招待客人的家庭才有燃烧煤和木柴的需要。虽然今年的冬天额外寒冷，但是如果只是稍微提提价也可以挺过去。然而，在蒸汽机的贪婪下，木柴，煤矿都早已供不应求，除非价格能够涨到一个难以忍受的价格，迫使工厂主们关闭机器。但是这不可能，因为今年海外的殖民战争取得了喜人的进展，联邦前线的需求像是一个无底洞，刺激了所有稍有资产的人，债券、股票、资本，一切的一切都狂躁了起来，人们为肉眼可见的利益兴奋着，嘶喊着，效率就是金钱，这把物价抬高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地步。

煤矿啊煤矿，没有你，我们该怎么熬过这个冬天呢？雪花慢慢堆在了他的肩膀上，点染出一片白色。卡拉一步一步的挪回了自己房间，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是他的剩下全部。他没有孩子，也不需要孩子，那些小小年纪就不得不流浪在街道上的可怜人就是他的孩子。

他已经没有工作了，强而有力的蒸汽机顶的上三四个壮劳动力，他们不需要休息，彻夜工作，血肉之躯没有和这些不知疲倦的怪兽竞争的可能。他顶着寒冷和饥饿摊开了自己仅剩的稿纸，这是从口中省下来的全部。他充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桌子，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他会死。

他不怕死，但是他害怕这样的苦难还会上演，只要有人还被压迫，只要有人还在受苦，他的心脏就不甘停止跳动。

雪下得更大了，寒风从窗户里拥了进来，吹的稿纸烈烈作响。卡拉的手被冻的失去了血色，胡子上也挂上了雪花，他咬着牙，嘶哑的喉咙发出了一阵低吼。他是被生活追逐的野兽，此刻已经坠入必死的陷阱之中，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远去，他却不能停下。

然而，笔的重量压垮了他的手，他感觉一阵虚弱攥住了他的心，他大口的喘气，就像干涸的鱼。

“还不可以停下。”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他感觉到无数双手和他的手紧握在一起，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千千万万个人围住了他。他的心脏从未如此有力，他们一起呼吸，一起呐喊。他感到了一阵轻松，笔尖也不再沉重，血液从他的流淌出来，他幸福地笑了起来，因为他不是为自己而书写。

他在燃烧，随着手稿的内容在燃烧，犹如置身在巨大的风暴中，他沉醉了，他的力量又回来了！他渴望自己在这一刻死去，永恒啊永恒！

第二天，人们发现他在自己的书桌前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墨水早已干涸多时，殷红的文字却像太阳一样照耀着所有人。卡拉死了，他像个圣徒一样死去。

《981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这是人们给他的遗产的名字，这一天，卡拉离开了我们，也是这一天，卡拉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他离开的第一天，那个肆意炒高货物价格的店主被人发现冻死在雪地之中。

他离开的第二天，十个工厂主被人发现吊死在工厂门口。

第三天，保安司的人抓住了他，他没有辩解，双眼的火却越烧越旺，他告诉人们，他是正义的复仇，是所有剥削者的梦魇，只要还有苦难在世界，他就永生不死——随后他消散了。

第四天，所有工人仿佛被号召一样，集体走上了街头，他们沉默不语的向前走去，像是一道海潮，拍碎了警察、拍碎了街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