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越冬(二)(2 / 2)
“笋?矛?”
“是榫和卯啦。”桂子双手比个方形。“在木头上掏个洞,把另一条木头塞进去,不用钉子就能支撑起来。”
“你好厉害,居然知道好些我不知道的。”雁回由衷佩服道。
桂子只是笑着,心想,那还有好些事呢,只是我不拂你的面子。
细看那房梁和立柱,桂子感慨,哪有木柱朽成这样还不修葺的。就连乡下人家,顶天立地的柱子如要坏了,哪怕只是一条裂缝,也要赶紧修补好吧?
她也后怕不已,昨晚着实看不见,只顾着往前探摸,尽快把猫儿捉住。如现在去爬房梁可当真不敢,这东西摇摇欲坠,昨晚如真掉下来,不仅受伤疼痛,说不定还得被当成小偷。
抚摸着老朽不堪的柱子,雁回叹道:“我原以为她是个知心人,未成想今日见面怎么这副模样……当时我好生难堪呀,仿佛真是我忘了她家规矩,是个没脸没皮的,把此地当成自己家来胡作非为。”
桂子想拍拍雁回的肩,又看到手上已沾了柱子上的灰尘,便用手肘碰碰雁回。“好了,别再想,你都说了会放生,她已信了就好。”
“嗯……你一定藏好丑儿。”雁回仰头看着房梁。“我希望它是个小傻子,没事少叫唤。”
“那是哑巴,傻子可不能是,还指望它聪明机灵晓得自保呢。”
正遐思时,似乎门外有一道消瘦人影闪过,转瞬间便没了踪影。想到昨晚错看了蓑衣和头巾,雁回只道这次也是眼花,没有说出来。
回到房里二人立即匆匆去看猫儿。
原来方才它已醒了,秋妈妈找了两个小碟子,一个装些干净水,另一个里头盛了桂子捣的肉糊糊揉成的小粒,都放入木箱中,摆在在猫儿眼前。
“已经吃了两小粒呢。”她笑着说,很是欣慰。
“那可不够,这又不是金刚大力丸,一颗就管饱吗?”桂子拍拍猫儿头。“我知道你又累又怕,但是再不多进些,当心你小命不保。啊不,是‘丑’命不保。”
雁回也蹲下来嘱咐猫儿。“可要沉默是金呀,你在这里很危险呢……”
桂子抬头去寻秋妈妈,发现她正抖动着昨晚的衣服,一件件摊开来堆进木盆里。雁回昨晚衣衫在她手中,肩头赫然留着两个手印,桂子顿时哈哈大笑,连忙站起身走过去告诉秋妈妈:“昨晚在黑暗中实在太慌张,看来我掐她肩膀用力了,您瞧。”
秋妈妈见了也笑道:“一会儿你看看她肩膀,可别被你掐青了。”
“好嘞。嗯?您这是要自己去洗衣吗?小姐这衣衫如此金贵,不能给洗衣房去清理?”
看了一眼雁回,她仍在摸着猫儿,秋妈妈把桂子拉到一旁小声说:“你不知道,几个洗衣妇人说了,池家除了老爷夫人衣物,还要另外给钱才能洗呢。”
桂子感慨:“怎么下人都掉进了钱眼儿里,工钱不够用吗?那厨房也是,如今洗衣也是。”
她心疼秋妈妈:“我同您去,反正咱们三人也没多少衣服要洗,自己两双手也应付得来。”
秋妈妈点头:“也不是出不起钱,和小姐说一声便是,我只是怕她又多心了,毕竟她家里可不是如此。”
午饭后,雁回正要休息,突然茜娘过来。
她有些慌张,自上次被池姨母当着姐妹们的面“点拨”,又在绍飞处遇冷,细想下来,已好几日没和茜娘认真说过话。
茜娘倒是一如往常,她拉起雁回的手。“我来请你同去看看裁缝送来新衣,现正在母亲房里,你也挑选几件。”
既然提到池姨母,雁回有些为难。“这不好吧……其中并无我自己订的,如我擅自去选,夺了哪位姐妹的爱都不像话,可不能——”
“欸。”茜娘直要把雁回从座椅上拉起来,笑着说:“夺什么呢,你来之前我就同母亲说好了,新来的妹妹岂能与我们不同,那时约这家裁缝师傅便已做了你那一份。”
“当真?”雁回欣喜地站了起来,但又还是不安,追问:“茜姐姐可不能诓我,别当我是个——”她把“打秋风”三字咽了回去。
“怎么会,我待你如何,你还不清楚?只是怕你看不上呢,我们做的都是些寻常衣物。”
有茜娘领着,又因她话语宽慰,去的路上雁回尽量放松下来。
到了池姨母房里,瑕儿已经在了,她正坐在外间的客人座位上,见茜娘和雁回进屋,连忙放下手中茶杯迎了上来。“我方才去请嫂嫂,可惜她今日还是不太好,没能过来。”
“无妨,我与她身形相仿,可替她试试。”茜娘说。“只怕颜色花样不是她爱的,但也不怕,她若看不上就与我换。”
裁缝是个中年妇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位助手,正在池姨母侧房里摆放衣服,一件件排开,使得小小的侧房突然变作了锦绣世界。
瑕儿小声对雁回说:“这是县里有名的丁裁缝,她的店铺叫锦云坊,这二位,是她座下童男童女,左右护法。”
雁回听了“噗嗤”一笑,连忙用袖子掩住。
仔细看丁裁缝,身形高壮,发髻也梳得高高的,更显得她有几分威仪,若站在池姨母身边也不会输了气势。她穿着绣满各色花草的藏青长棉袄,底下是秋香色褶裙,上头隐约也有花样。
“她自身打扮,想必也是店里的招牌。”雁回在自家并未见过这样的裁缝,忍不住看了又看。
“那是,她已是城中人物,叫得出名字的,哪家不是争着请她。只怕她不上门呢。”茜娘也小声说。“我们家原也请不动她,许是看了父亲面子,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