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花灯(三)(1 / 2)
虽然池姨母说得理所当然,三位姐妹也毫无异议,但雁回回房后仍整日惦记着绍飞病情,心中疑惑不止。
秋妈妈听雁回说了经过,不禁也皱起眉头。“池夫人嘴上说得轻省,但你仔细想去,‘若能熬过夜晚’,如经受不住未能熬过呢?这凶险可只字不提啊。”
桂子问:“那她家人呢?也不见来探病看望。”她心中仍想着迟迟不来的“家书”。
“少夫人生产后她娘家理应来探过,若当时情况还说得过去,怕是从此就落心放手了,不会再多过问。如今情形她家人未必知道。”
被秋妈妈这句话敲打到了心上,桂子半是怨恨地说:“这还算什么亲人?”
秋妈妈叹道:“她已嫁做人妇,便算是这家的人了,娘家即便是想照看着,也寻不到个好由头,更别说消息不通。你看那堇娘小姐,若不是自己挣扎逃了回来,这池宅里谁人知晓她在邵家受折磨?只道她成日里相夫教子,和乐美满呢。”
雁回方才一直没言语,挤出一句:“如过得不好,自己也不愿叫家里人知道,再说家里人也是只盼好的,你方不提,我方瞒着,出来多少委屈……”
晚饭雁回用得不甚安心,在座众人亦别无过多兴致,都穿着暗色衣裳,几乎无人言语。饭厅内似乎也少了好些灯火,让雁回觉得眼中一切昏沉暗淡,池姨母和三姐妹都成了陌生人。
中间这点血缘亲情本就稀薄得很,她白日又为绍飞的事“家人”“外人”的思考许多,盘中餐食都失了滋味。
众人又何尝不是各怀心事?
池夫人纵使不为绍飞病体和性命真心担忧,到底不愿家中再有白事,更何况儿媳妇娘家虽已失势,终究是瘦死骆驼,如出了事体纠缠起来那还得了?堇娘逃离邵家已是她心上一片阴云,正待解决,绍飞这一关虽然凶险,如顺利过去,可是一大喘息之机,只盼今夜平安如意。
堇娘与绍飞只有当年喜宴上的一面之缘,但想着绍飞本人浑然不知今夜已有性命之虞,少不了将此事推及自身,心中哀愁无限。
“今夜我们三人自当尽心照护,母亲和姐姐不必担忧。”
似乎读懂了二人的心思,茜娘出言宽慰,饭厅内沉闷的空气也被稍微扫开了些,雁回趁机深吸了一口气。
“有家人全力关怀,嫂嫂必定要好了。”
瑕儿娇软的声音在此时竟显得有些突兀,雁回忍不住朝她看去,见她依然双眼明亮,脸上带着笑,只觉得亦真似幻,仿佛是第一次认识瑕儿。
前半夜雁回睡不安稳,好几次从梦里醒来,又想不起到底做了什么梦。被秋妈妈叫醒时,她松了一口气,宁愿赶快起床。
知道雁回心思沉重,秋妈妈帮她换上衣服,拍拍她的后背。“别再思虑,只盼少夫人熬过今晚,且只想这一件事。”
“也是,如她彻底好了,此事就不必再提……”
雁回叹了口气,牵着桂子出门。
抬头看去,今夜无星无月,只有乌云团堆在天上,隐约能见出些轮廓来。雁回有心对桂子交代一二,说:“到了那边可不要轻举妄动,沉稳下来。”
身后无人应答,雁回拽了拽桂子的手,只听到她有些不耐烦地回道:“知道了……”显然是完全没有睡醒,身体依然在困倦之中。
雁回哑然失笑,心想,这下倒好,不用怕你在病床前做错事说错话。
“你现在萎靡不振,我真恨没有旁人见证,明日没法子羞你一羞。”雁回挽住桂子的手臂,小心地拉着她在黑暗中往绍飞住处摸索过去,不时留意着探探脚下再行步,生怕在何处磕绊了。
瑕儿守到雁回来了才离开绍飞病床,她在黑暗中摸到雁回的手,塞了块东西到雁回掌心。“给你一块饴果儿,吃下去不饿。”
“你真是……”雁回搂了搂瑕儿,轻推开她。“快回去歇着,我明日再看你。”
许是真累了,瑕儿也不推辞,留下一句“眼下已是明日了”。看不到她形态,雁回耳听着话音渐远,只觉得奇妙得很。
苇子迎了雁回,与桂子一左一右扶着雁回往绍飞屋里走去。还未走近病床,就已听到绍飞抽搐和喘气的声音。雁回只觉得心惊肉跳,低声问:“可是服药后便一直如此,已好几个时辰了?”
“不,绍飞中午服了药后昏睡不止,入夜才开始这般剧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