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孟尝(二)(1 / 2)
用完晚饭,同众人一起送池姨母离席后,雁回也想立即回去,不料绍飞仍觉得不尽兴。
“雁回妹妹,我看你晚饭用得极秀气,想必是能容我再请你一杯茶。”
雁回心中叫苦不迭,连忙抓住身边的瑕儿:“你也同去如何?”
“哎呀!我倒是想去啊,可惜娘亲有事交代来着,分身乏术。”
见瑕儿已不能拔刀相助,雁回急忙去寻茜娘,却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咬牙暗暗嗔道,好你个茜娘,知道我现在泥足深陷,自己趁我不备速速溜了。
堇娘也道了别正要离开,雁回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问堇娘,总觉得二人眼下不过是点头之交一般,还未到那个份上。绍飞说的话其实耐心听着,稍用心吹捧几句,也能忍耐过去,如再加上堇娘,万一她也有什么不好相与的癖好,独自一人可招架不住。
“多谢嫂嫂美意。”雁回只得行了礼,随绍飞走出饭厅。
路上却比想象中要和谐许多,绍飞停止了家世夸耀,说起了当年如何与池洲盲婚哑嫁而又夫妇恩爱。雁回立即赞道:“也是因兄长与嫂嫂皆是好人才好样貌,因此这般称心如意。”
“雁回妹妹同未来夫婿必定也能情好同心。”
绍飞眼盯着雁回,心想,你可别忘了自己已有婚约在身,在我们家中只是待嫁,这可不是兴风作浪的地方。
雁回丝毫不知她是这般想法。听绍飞说起李公子,先是羞红了脸,又想继续赞美“主人家”,便对绍飞说:“嫂嫂吉言,我只盼李公子待我如兄长待嫂嫂这般,深情厚谊。”
怎地还提池洲?绍飞闻言十分不快,不愿再让雁回说起自家夫君,连忙找些旁的话来说。“别和你不成器的表兄比,你可再多些期望才是。”
“不敢不敢。兄长说李公子也是读书人,虽不好说比我父亲更有才学,至少能说得上话吧。”雁回原本只想敷衍应和几句,不料既然说起李公子,自己也越说越多,几乎将心中遐思全抖露了出来。
“不怕嫂嫂笑话,我是极不会说话的人,平日里如想同姐妹们多聊聊,也时常担心自己说话露怯,唯恐词不达意。如将来那人……能同我多说些话,彼此知心达意,倒也不求太多。”
还未到熄灯时分,雁回娇羞的脸庞在门前的灯笼映照下,如雨后海棠般艳丽媚人,绍飞见了心软大半,又听她如此憧憬,当下松了一大口气。想来丈夫也只是偶尔在家,这表妹很快也要出阁,怎会有不轨之事呢?
但她毕竟心高气傲,并不受后悔和愧疚的折磨,权当是身体虚弱又被下了猛药,自然有些不理智行为,适时弥补便是。
牵起雁回的手,绍飞柔声说:“请进。”
当真饮茶,绍飞表现得体贴温柔,说了好些自己在池家“做客”的心思,仿佛很能理解雁回所感所想,还劝雁回:“且当作自己家,平日都是姐妹相处,真不必拘束焦虑。即使有时觉得不甚安宁,往往是咱们自己多心了,放松些才是。”
只道是嫂嫂回心转意,雁回放下戒心。许是她当时刚从病中痊愈,身上还虚火旺盛,现过了一两日已平静下来,恢复了识人之明,终于知道我并非什么“外人”。
既已“洗清”敌意,二人闲闲聊着,眼看外头似乎已在熄灯,雁回起身告辞更衣。
“少夫人。”苇子悄然问绍飞:“可是已过了戌——”
绍飞抬手令她噤声,笑着迎向雁回:“妹妹路上留意,明日去母亲房里请安再会。”
送走雁回,绍飞问苇子:“你不好奇家中规矩?且让她们试试,如叫人发现过了戌时还掌灯出门,看夫人如何罚她。”
室内虽然温暖如昼,绍飞脸上仍带着残余的笑意,苇子却不寒而栗。她并不担心雁回,即便被撞见了,做小姐的必定另有办法,不见得会受责罚,只是担忧桂子,如当真要挨些训斥,做丫鬟的岂能不替小姐受过。
再看少夫人,大半年来她身体虚弱,无力去折腾斗狠,苇子恨自己险些忘了她原本就心眼不甚开阔,如今她气力恢复,做小姐时那股狠劲儿杀了回来,在她身边可要多加小心。
打着灯笼回房,雁回和桂子都觉得心情愉悦,丝毫未察觉此刻时分。雁回以为绍飞终于展示出了友善和亲情,未免有些云开月明之感。而桂子正回味着方才同苇子并肩站着,即使是在主人们身后侍立,两两无言,她依然安心欢喜,
耳听到“簌簌”之声,似乎有个消瘦的人影闪过,雁回不禁惊得“啊”了一声。
这次桂子酒足饭饱,她立即把灯笼提杆塞到雁回手里,健步追上去一把揪住了黑影,雁回都未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心脏怦怦跳动。
一股陈旧气味立即涌了过来,桂子皱眉掩着口鼻,另一只手仍抓着黑影。
“不要,不要!”竟然是个女孩声音。
黑影挣扎着,桂子发现她力气实在大,只得一手抓住她的头发,一手紧扯住她的腰带。这一招使得有效,发现实在未能挣开,黑影被逼得蹲到地上双手捂着头脸。
雁回连忙凑近黑影,用灯笼照着她,柔声安抚道:“你且勿挣扎,我们不声张,静下来好生说话。”
黑影果然止住动弹,缩作一团,抬头看向雁回。她的一双大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黑白分明,桂子从未见过这样大的眼眸,不觉“哇”地感慨出声。
“你不是小偷吧?”桂子率先发问,立即被雁回轻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