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温衾(一)(2 / 2)
他又摇头晃脑说了一句“若作和羹,尔惟盐梅”。
因他用东门方言,又学着塾师语气念诵,雁回久未听过如此语调,随口问:“什么?”
李璧笑她:“是《书》里的好句子,夸你是贤妻内助。你女儿家自然未曾读过,不懂无妨,今后我慢慢教你。”
“那就先多谢夫君。”雁回便假装不懂,任他洋洋得意,
毕竟这副神气面容在她眼中着实可爱。
这次全程走水路,说是四日便能到雁回家门口,桂子疑惑:“那为何那时来东门县却花了好些天?又是坐车又是坐船,好生折腾。”
“那时咱们无人护送,只得跟随商队呀。”雁回指指门外的李璧,“如今不怕了。”
他正指挥着用人将礼品行李搬到车上,不时嘱咐几句,还亲自凑上前去查看。雁回见了自然欢喜,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桂子不以为然。“那时也不怕吧,你是不知我的厉害。”
“好了,少几日路程不是更好?”秋妈妈塞给桂子几个包袱,“这些也放车上去。”
客船刚起航,桂子便发觉自己和雁回依然不适应水上。“好在我早有准备。”
她自带了些薄荷叶。“我没有鼻烟壶也不会做香囊,采了好些薄荷和旁的香草,直接用布包着,你用时兜好,可别散开了。”
“不必,我去外头就好。”雁回未接过布包儿,李璧正要牵她去船头透气。
在船上几日,新夫妇总是做一处待着,晨昏要共看日升日落,白日里要么各捧着书看,要么坐在榻上或站在船头夫妇闲话。
“我在旁也不是,不在也不是。”桂子对秋妈妈抱怨自己落单,“在那里吧,被晾在一旁像个摆设,不在那里吧,怕他们又嫌我眼里没活。”
“这般计较。”秋妈妈开玩笑:“或你也寻个如意郎君。那金宵儿跟着新姑爷呢,你去同他说说话解解闷?”
“才不要!我同他说什么话。妈妈休要多嘴,说了多少次我可不嫁人,怎么老没记性。”桂子眉头紧皱。
“当真生气了?”
桂子扭头不答,将手中正叠着的衣衫重重甩到床铺上。
“好好好。”秋妈妈哄着她,“不嫁人不嫁人。”
“你发誓今后再不说这种话。”
下船时已是正午,李璧领着众人在码头附近用些饭食。雁回急切,胡乱吃了几口就催着上路。李璧只得劝她:“路上这几日都熬过来了,如今也不急这一时,你若到了家里疲劳饥渴,岳母大人见了未免担忧,还当是我未曾好生待你。”
秋妈妈也帮着李璧劝慰:“姑爷说得在理,一会儿坐车还需大半个时辰,小姐进些饮食养好精神,咱们夫人瞧着也更欢喜。”
雁回便又多吃了几口青菜,虽心中依然着急,只是不再催促。
在路上也按捺着心绪,雁回想,此前我未曾考虑他的想法,夫君不仅宽容忍让于我,还并想着我母亲心情,若我依然只顾自己意思,真是对他无礼。
终于到了家门前,雁回原以为自己要失声痛哭,不料见了母亲,彼此都是平静的,只是怎么也忍不住要笑。
领着李璧对母亲行了大礼,雁回上前搂住母亲:“竟不知是这般滋味……”
母亲放开手杖,由家中杜老妈妈搀扶着回礼。她虽苍老许多,声音还是温柔清澈,先欢迎李璧:“见姑爷这般一表人才,你二人又情好合美,我真是感念上天关照。”
“岳母大人,这既是上天关照于我,赐了这般好姻缘,更是咱们两家各自费了心力才促成这桩美事。如您未操心安排——”
母亲打断李璧:“是你二人命中有福气。”
“怎么都是四位的功劳,我是感激不尽。”李璧又对着母亲一拜,“我另要向您告假去邻镇谈些生意事,雁回留在家中陪伴您,我正好不在旁叨扰,几日后我再回来共雁回一同膝下伺候,您看如何?”
因念着船上生分了,桂子一路都未同雁回多言语,此时却忍不住小声说:“原来他是为着家里事情,顺路送你回来。”
“可别胡说,要顺路也是顺路谈生意,你老是曲解人家心意。”雁回对桂子轻甩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