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新叶(三)(2 / 2)
“我姐姐瞧着娇怯,其实还是有些主张的。”瑕儿骄傲地说:“六月里我二姐出阁,也是雁姐姐陪着我母亲张罗喜事,颇费了些心神。此事说与你听也不怪,我二姐嫁与了城东孙家的公子,全凭父母之命,心中老大不愿,险些闷在房里誓死不从呢。”
“啊?”玉光显然惊讶得很。
雁回不禁又去瞧玉光,她捂着胸口,紧盯着瑕儿。
瑕儿摇摇头说:“那阵子我都不知如何去见我二姐,因我自己是不出阁的,对这婚姻事我可不敢言语一字。但她后来是回心转意了,如今嫁了过去似乎也挺顺心,我实在也不好品评。”
等了片刻,玉光才对瑕儿说:“你尝尝这个,是我极爱吃的,恨不得厨房每日里都做。”
大家吃得尽兴,池洲故作严厉地嘱咐李璧:“你可千万好生对待我妹子,做出什么混账事来,小心吃拳头。”他当真挥着拳,在李璧面前晃动。
席上众人连带着在旁陪侍的用人都笑了起来,雁回虽心中感激,想着当时他对茜娘冷嘲热讽甚至动手逼迫,总说不出谢字。
玉光站起身来,赠给瑕儿金珠络子。“黄金极衬你,华贵富丽。”
李璧也站了起来,开玩笑道:“别将瑕儿妹妹说老了,人家青春少女,不必华贵也不必富丽。”
“谁说的,姐夫莫怪,我就是要华贵起来,人家都能做新娘子戴凤冠,我这辈子可只能靠堆砌首饰打扮了。”瑕儿逗了李璧,又起身转向玉光。“我今日便戴起来,从此天天佩在身上。”
送走池洲和瑕儿,玉光也回了自己房里,雁回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不愿对李璧剖明,暗想着他是不知为好,不然我同他妹妹如此生分,叫他左右为难。
许是白日里劳了心,雁回夜里饥饿,喊桂子点灯找些点心来吃。怕桂子生气,雁回解释道:“我今日待客,老盯着玉光同瑕儿,不料忘了自己饮食。”
扰了睡眠,李璧无奈地说:“反正都没法子睡,何不叫厨房送夜宵过来,这房里所有人一道都用些。”
“你还打算声张?”雁回轻推李璧,“要你家里人如何看我,尤其是你妹子。明日里知道了又要讽刺我贪食。”
到底是说了出来,于是雁回又故作思考,实则暗示李璧。“或许我是那日受了些气,误了饮食规律。”
“管她作甚,你是嫂嫂。”李璧果然听明白她话中意思,拍拍雁回的肩,下了床走出卧房。
雁回叫住他:“你可不许——”
“你别管了,说是我要吃不就成了?”
“那……我要一碗甜酒酿,放些红糖。”雁回笑道。
自生辰过后,雁回往往中午吃不下饭,回房又不甘心忍饥挨饿,另要了饭菜送来,也时常要叫夜宵。这一日午后又是另开了小灶,她尝了一口鲜鱼菜汤便嫌太咸,又要桂子寻些酸味小菜过来。
她近来口味显然与之前不同,每每不是要酸醋便是要胡椒,秋妈妈略一思索,提示道:“小姐月事……”
“不会是。”雁回坚称是积食堵住了,有些支支吾吾,红着脸。
到底是年纪尚小,未经人事。桂子直愣愣地问:“那你解手可有不顺利的。”
“饭桌上瞎问什么呢。”雁回羞愤交织,往桂子臂上一捶。
“你不是说积食么?”桂子委屈地扁着嘴,“我见你近日来也没一顿好生吃过,总是东一口西一口的,我都替你吃过好些剩饭菜,哪里积得起来。”
秋妈妈“噗嗤”一笑,拉过桂子耳语了几句。
桂子顿时也满脸通红。
这大略皆是“女人家”话语,李璧原是想陪雁回加餐,在旁听着也寻不到时机说话,索性一言不发。
到了傍晚他差人请郎中过来,雁回顿觉挨了埋伏,不禁又对着夫君胸口轻捶。但也半推半就由着郎中把了脉,果然是“有喜”了。
新夫妇都慌神得很,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许是婵娟还是金娥报了李母,郎中都还未送出门,她已欣喜万分赶了过来,不住问雁回感觉如何。“难怪你这几日口味不好,我就说呢。只是你人儿生得娇怯,可得好生进补了。”
又提起自己怀孕生产时的经历。“我怀石头儿时真是轻松得很,只是他头脑生得大,好一阵费力,产婆都说是她见过最大的孩儿……”
雁回正紧张羞涩,心绪混乱,哪顾得上听婆母喋喋不休。本想当做耳旁风听听便是,不料她竟提到堇娘。“我记得你姨母说过,她大女儿生的可是双生女,虽比不上儿子,倒也祥瑞得很。也不知你那姐姐如今生出来儿子未曾,但那般福气如你也沾上一二,生出双生子来,是拜谢祖宗一整年都不够的恩典啊……”
再次想起堇娘手腕上的淤青,雁回心中老不是滋味,无意识地拿帕子扇着风,四月里天色并不炎热,她扇得自己颈上微凉,却怎么也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