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精品老狐狸（1 / 1）

公正地讲，与其他同级别的城市相比，恬江市公安局的配置算是很豪华的。在最初分配办公室的时候，有人建议预留一个办公室作为专案组办公室，他们的理由简单到野蛮，他们说“专案组就应该有专门的办公室”。但是，这个提议最终被马局长给否了，马局长说专案组是发生大案要案急案时才会临时组建的机构，如果直接留下一个房间作为专案组办公室，这样很不吉利，就好像随时都会有大案特案发生似的，这样给人的心理暗示很不好。于是，恬江市公安局一直就没有正规的专案组办公室。说来也怪，这几年来，恬江市还真的没有发生过几次大案特案，因此也就没有成立过几次专案组。实在需要时，也都是临时占用小会议室。小会议室在公安局二楼，平时这里是公安局召开行政会议的地方，现在这里变成了“728投毒案”的专案组的办公室。现在，齐正浩、苏小蝶、何一玄和汪可维四个人正在将相关资料和设备搬进他们的临时办公室。

苏小蝶已经有五六年的警龄，他本来就是市公安局的，虽然没有参加过专案组工作，但是专案组的工作她并不陌生，她知道该怎么布置办公室，于是就不紧不慢地做着。而何一玄和汪可维就不一样了，何一玄工作时间只有三年，汪可维是去年刚进公安系统的新人，他们两人都只办过一些小案子，都没有参加过专案组，所以此时二人的心里还是挺兴奋的，做起事来也十分卖力。

两台电脑已经被搬进了办公室，何一玄是电脑方面的专家，他正蹲在电脑后面整理着一大把混乱如麻的连接线。他的任务是把这两台电脑连接到“内网”上。所谓的网，全名叫做全市治安监控网，更大气的名字叫“天网系统”，这是21年由公安部正式启动的一个大工程，目标是建成一个遍及全国各个城市和乡村的街面监控识别系统。它的实质是一个功能强大的监控网络，它的主要设备是分布在各个重要位置的数千计、万计，甚至上亿的摄像头，这些地方包括各个广场、路口、行政事业单位门口、以及一些重要的街区和大型企业门口，然后逐渐地会向各个乡镇、村组普及。该系统主要目的是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可视化城市，可以有效地降低犯罪率，提高案件侦破速度，从而实现“平安城市”的目的。该设备的直接受益单位是公安局，而直接受益者是全体人民群众。截至今年6月，这个工程的第一步基本完成，各大城市都已建成了自己的天网系统。但是，由于各个城市的经济实力相差很大，所以该工程的进度在不同城市显得参差不齐：一些一线城市的天网工程已经进入了第三期，甚至第四期，但是一些小城市可能才刚刚起步。像恬江这样的三四线城市，目前也仅仅是处在二期的开端。

恬江市的治安监控网起动得很早，在国家还没有正式提出天网工程这个名字的时候，很多有超前意识的城市就已经开始建设自己城市内部的监控网络了，其中就包括恬江这个小城市。恬江市的治安视频监控网是六年前由前任市长力挺建立起来的。最初兴建时，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只到建成后，大家才发现它的巨大威力。该系统拥有一个小型专用服务器，这个服务器是放在市公安局的。在公安局的机房里可以随时调取覆盖范围内各个位置的实时画面，并且可以回放。这样一来就为侦破一些紧急案件营得了宝贵的时间。即使是一般案件，警察也可以在办公室里调取监控，而不必四处奔波了。总之，该网络大大提高了恬江市公安系统的办事效率和成功率。可惜的是，当时只建成了该工程的第一期，之后因为经费问题该工程就没有再进行过升级。由于该系统在刚刚建成时，它仅在公安系统内部使用，再加上当时还没有“天网系统”这个名字，所以人们就把它称为“内网”，这个名字一直延用到现在。从本质上讲，只到目前，恬江市的内网仍然不符合公安部规定的天网系统基本标准，关键是摄像头数量太少，虽然分布比较均匀，但是监控死角太多。打个比方就是网眼太大，鱼容易从网里漏出去。不过，就这个半成品在这些年仍然发挥了重大的作用。这几年，该网络在很案件中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其中有劫持人质案、交通肇事逃逸案和路口碰瓷案等。

何一玄一入职就参与该系统的维修，所以他对这个系统比较熟悉的。此时，何一玄一边安装一边祈祷，但愿这个系统在抓捕的行动中，再次发挥它的神奇威力。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北星县，吴俞朋带着几个人已经到了溪源镇。他们兵分两路，分别对招待所和杜程功的家里进行再次勘察。这两个地方都已经查过好几遍了，收集到的证据也都被检查过好几遍了，不过专案组说出现了新情况，让他们再次勘察，他们就必须再认真地查一遍。

从恬江市区向西的街道上，几辆警车快速行驶着。邢天志和鼓强坐在前面的一辆车里。二人自从上车后就没怎么交谈，他们静静地靠在座椅里，乍一看像是在闭目养神，但是再看那紧锁眉头，便知是在冥思苦想。

从公安局出发的时候鼓强建议少带几个人，可是邢天志坚持要多带些人。他说既然提到了这个化工厂，那么它就一定与案子有关，所以还是应该多带些人，以便尽快把事情调查清楚，另外万一遇到特殊情况也好展开行动。邢天志在刑警队挑选了十几名干警，一共动用了六辆警车，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般阵势——不说是浩浩荡荡，最起码也算是大张旗鼓。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邢天志开始给鼓强介绍科涌化工厂。

“科涌化工厂创建于21年，是个民营企业。工厂的主要生产化肥、农药以及生活类化工产品，当然主要是前两样。这个企业很年轻，但是可不要小看它，它是本市最大的化工厂，也是纳税大户。厂长叫亢化勇，是公认的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多年来，他把厂子管理得井井有条。大概从五年前开始，科涌化工厂就成了本市数一数二的纳税大户，是市政府的宝贝。由于这些年发展得比较好，所以亢化勇就把企业的名号由“工厂”改成了“公司”，所以现在的名字叫科涌化工公司，不过大家还是习惯叫原来的名字。”

“这些情况我差不多都知道。”鼓强插话道，“另外，他们前几年是不是还遇到了一点儿麻烦？”

“没错，是有一点儿不大不小的麻烦。这主要是因为环保问题。前几年这个问题就被提了出来：由于化工厂对环境影响很大，尤其是像科涌化工厂这样主要以化肥、农药为产品的化工厂，对环境的影响就特别大。再加上科涌化工厂距离市区较近，所以很多市民对他们都有意见。前几年市里就决定强制他们把厂子搬到郊区。地都选好了，可是厂里计算了一下觉得搬迁费用太高，难以承受，于是就向市里申请推迟搬迁。市里考虑到该厂的特殊贡献，以及亢化勇的个人管理能力出众，最后同意暂不搬迁，但要求亢化勇再投资一批污水处理设备和废气处理设备，同时要求他加强管理。亢化勇当然是满口答应，并且郑重承诺一定做到公司利益和社会利益的双赢。后来的事实证明，亢化勇的承诺都兑现了。这几年，科涌化工厂不论在领导眼中还是在群众眼中都是一个响当当的企业。亢化勇也以青年才俊的形象被市民们所熟知。”邢天志较为公正地评价着科涌化工厂和厂长亢化勇，最后他话峰一转，严肃地说：“但是，如果他们与重大犯罪案件有关，我们也绝不会姑息。”

六辆警车穿过西一环路和西二环路，然后继续向西，大约又行驶了五六公里，突然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氨气气味。继续向前气味就越来越浓了，同时还隐约听得见一些机器运转的轰鸣声，看来科涌化工厂快到了。又行驶了三四百米，就看见了科涌化工厂颇为气派的大门。此时，工厂的大门敞开着，机器的轰鸣声，不断地从工厂深外传出来，震动着大家的耳膜，彰显着企业的活力。

邢天志让司机在工厂大门口停了车。既然是专程调查，来之前肯定是没有给厂里打招呼的，所以工厂的门卫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看见六辆警车和十几名警察，两名保安十分错愕，不过他们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并且非常友好地接待邢天志他们。两名保安很热情，但是办事程序却很正规，他们提示邢天志按规定必须要进行登记才能进入厂区。齐正浩觉得这两个保安有些狗仗人势，他刚想发作，结果被邢天志拦住了。邢天志耐着性子亲自作了登记，大家刚准备往近走，一名保安却说要打电话通知亢厂长，结果被邢天志制止了。

“这是突击检查！”邢天志严厉地说。

两名保安被邢天志的气势给震住了，他们赶紧表示理解，并表态说支持警方的突击检查。邢天志没再说什么，他安排了一个人守在门口，然后带着其余的人走进向了办公楼。走进去一些之后，大家发现工厂里面绿树成荫，厂房排列有序，路面干净整洁，这情景和多数人想象中的化工厂的模样不尽相同。

当邢天志和鼓强等人走进厂长办公室时，亢化勇先是表现出十分惊讶的样子，后来又很快变得神情自若。只不过他的表情有些假，不论是吃惊还是镇定都有些过头了，很显然那些表情和动作都是装出来的。亢化勇明显是有心理准备的，看来在邢天志他们走过来的这一两分钟的时间里，已经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邢天志觉得八成是那两个保安吧，看来那两个保安也不简单呀！刚才看着他们还挺乖的，结果转过身就变了，真是人心难测呀！不过邢天志很快也就想通了——毕竟拿人家的工钱，就得为人家做事嘛！

寒暄之后，邢天志就直接说：“亢厂长，我们今天来就是做个例行检察。”

也不知道是亢化勇反应敏捷，还是他早就想好了该说什么，邢天志的话音刚落，亢化勇就大声地表态：“欢迎欢迎！我们厂绝对是手续齐全、合法经营、管理规范。邢队长，你们放心大胆地查，有任何需要就只管说，我们保证全力配合。”亢化勇说话时语气十分坚定，看上去像是在宣誓一样。最后他还叫来了秘书小谭，并叮咛道：“小谭，你全面配合警方的工作，一切都听邢队长的指挥和安排。总之，今天你就是邢队长的人了！”亢化勇的语气十分严肃，但是最后一句话却惹得很多人都笑了出来。邢天志和鼓强都没有笑，他们相互对望，两个人的眼底都有深意。

等亢化勇把客套话说完之后，邢天志便不再客气，他把大家叫过来，然后开始分配任务。他把手下的人分成四个小组：其中两个小组对工厂内部东西两边进行巡查，其他两组分别查询进销货记录和监控录像。大家四散开来投入工作。邢天志和鼓强则开始对化工厂的几个领导进行询问。

除亢化勇之外，科涌化工厂还有八位中高层领导。面对邢天志和鼓强的询问，这八个人都很配合，他们不论是官大官小、年轻年长个个都是不卑不亢、气定神闲，回答问题时他们也都是对答如流。对于八个人所述的内容，邢天志和鼓强都没有听出什么异常，但是把他们八个人的回答放在一起，就有些不对劲了，因为他们的答案相似度实在是太高了。其实，对于那些客观的明确的问题，八个人的答案相似一些也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对于那些主观性的问题，他们八个人的回答也是出奇地一致。邢天志和鼓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认为要么这八个人说得都是实话，要么他们就是串通一气的。如果是前者，那就说明科涌化工厂是清白的，而且还可以说明工厂的管理十分透明，员工关系十分和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精品公司。但是，如果是后者，那就很可怕了！那说明他们这几个人就是蛇鼠一窝，他们是提前培训好了的，而培训他们的人肯定就是亢化勇了。再推敲一步——为什么要对警察的询问进行提前培训呢？那肯定是为了防止口径不一致导致穿帮呀！那么他们的后面可就有大问题了。鼓强和邢天志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亢化勇就是个老狐狸，这几百多亩的地面上就不是一个工厂，而是一个犯罪团伙。然而，这仅仅是推理，只是一种可能性，科涌化工厂和亢化勇这些年的确都是好评不断，因此前面那种好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