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青废隐脉救楚云 月寒再燃复仇火(2 / 2)
“丫头,你再想想……或者你再给我点时间……”
羽青看着外面已经大盛的阳光,又扭头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夜楚云,这个人好像是第二次这么安静的躺在那里,而上一次他亦是,以命相护。
“我回应不了他的真心,但是能救他的命,值得。”
郎之涣望着面前的烛火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般的转过身来,递给了羽青一枚药丸,羽青没有犹豫就把那麻沸丸吞了下去,不到一刻,她的眼神开始迷离。
郎之涣捏起一柄锋利而简短的金刀,突然问道,
“丫头,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他也曾……动过心?”
羽青没有回答,缓缓的伸出左手,抑制不住的合上了眼睛。
皇宫之内,静宁的寝殿内,原本明晃晃的烛火突然凭空灭了一半,一直守在附近的鬼臬立刻来到了静宁的身边,警觉的眯了眯双眼。
静宁抬起头,看着暗影里佝偻着的一个黑影,缓缓的说道,
“你信誓旦旦的问朕要了那些多人,最终,竟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孤枭用黑袍紧紧的裹着那半副残躯,弓着背,阴冷的扫过静宁的脸,然后落在了鬼臬只露在外面的一双眼上。
“再给孤十万兵,孤一定可以……”孤枭的声音有些发颤,似乎是被严寒冻伤了一般。
“十万?!不若朕把这个皇帝送给你,你来做,如何?”
静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眉毛一挑,半张鎏金面具泛着些冷光,
“朕就是太信你,如今越津失守,十五万兵士和护国大兵丞都已经不在了……靠你?”
孤枭咽下了心里的愤恨,继续压着嗓子说道,“不靠孤,你现在还有人可用?”
“呵呵……”静宁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边上,指了指城中那若隐若现的观星塔,说道,“你看,我大安的国运还在,只要星师在,朕有何惧?”
孤枭随着她的目光也望了望,嘴角的笑容一勾,说道,“若星师一人就可镇一国,你大可高枕无忧,还会费尽心机,利用孤?”
孤枭的身影涌动了一下,从一片黑暗又缩进了另一片黑暗,左手的手指也隐隐的活动了下,他继续说道,
“星师是何人,你我又是什么角色,你那心里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生为棋子,死即为弃子,梦做太久了,会醒的……”
说着,孤枭的袖子里突然闪出几条泛着寒光的银丝直奔静宁的脖子而去,静宁只觉得眼前一片阴冷,然而,那束鬼影丝仅仅只到了半路,一把钝刀就已经斜劈过来,身为神兵之体的鬼影丝顷刻就一分为二,齐刷刷的被斩断。
然后鬼臬那双从来都不会眨的眼睛直直的射了过来,然后人至刀至,孤枭一缩脑袋,一撩袍子,早有准备般的消失在原处。
凭空有一句话飘了回来,飘进了静宁的耳朵。
“魂藩灭,尸咒散。孤死,一切的尸体就只能是尸体……”
静宁心中剧烈的一抖,她幽幽的扫过墙上的某处,握着的拳头内,指甲深深的嵌进了皮肉。
她看着鬼臬的身影,似乎是第一次以另一种身份说道,“我也会是弃子,对吗?”
鬼臬明明没有转身,但是他的头突然转了一圈,那双如死鱼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静宁,静宁吓得一哆嗦,忙的闭上了眼睛,嘴里不停的念叨,
“朕……我……不该问,求……星师饶恕……”
鬼臬的头又幽幽的转了回去,他把刀慢慢的插回了腰间,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间。静宁的身体一下子瘫在地上。
就在那年,她从上原用替身假死,一路逃回浮华殿,鬼臬就出现了。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的脸,没听他讲过话,甚至没听到他喘过气。
而那座高耸入云的观星塔也是一夜乍现,她曾于观星塔外听过星师的谶语和教化,星师说过,只要观星塔顶的星云不灭,大安就会永存。
那时的她,被上原山上的场景吓破了胆,而且她太渴望力量。
她也曾以为天命所归,星师是上天派来的高人,而且不管她做什么,鬼臬都寸步不离,让所有的事都事半功倍。
直到她察觉了身边人不同于她的异常。某一日鬼臬离开的一小会,她问一个来送东西的小太监,
“你看得见,观星塔上的星光吗?”
那小太监吓得一哆嗦就匍匐在地上,然后颤颤巍巍的摇了摇头。
“你看不到那星光?”静宁有些心惊的问道。
那小太监大着胆子抬起头,说道,“奴才……从没见过什么……观星塔……”
静宁骇然,就指着窗外问道,“就在那……你……你看不见吗?”
那个小太监刚要摇头,只见他的脖子上突然出现一条血线,随后,脑袋已经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那喷涌的鲜血溅了静宁一脸,然后她抬起头,就对上了鬼臬那双毫无焦距的灰色之眼。
从那以后,静宁再也没有问过任何一个人。
因为她突然明白,这塔,只有塔内的那个人才可以决定,谁可以看见,谁有资格看见。
而她,贵为这个王朝的长公主,王权的执掌者,不过就是遵从规则的蝼蚁。她的偏执、她的疯魔、她的野心,在一步步的变成现实。
星师是她的巅峰的缔造者,可是站的太高了,走的太久了,她越来越觉得真幻不分,如履薄冰。
静宁抚着瘫软的双膝站了起来,然后确定鬼臬不在时,才走到了那处暗门。而听到里面的铁链声响,看见那个扭动的“人”,她才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长明街上,空无一人。
因为战乱,这街已经设了宵禁,此时夜深,家家闭户,连巡逻的守军和打更人都不愿出来。
那些黑暗逼仄的角落里,一个破草席或者半捆草垛上就挤着三五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正迷迷糊糊的睡着。
一个黑暗而诡谲的影子突然笼罩过来,只见墙上的一个翅影一扇,一缕缕活人的精气就从那些人身上透体而出,有些人甚至连闷哼声都没有发出,就已经变成一具枯骨。
那些昏暗而飘动的灯笼下,一个无脚的黑影藏在那些灯的阴影里,缓缓的往前飘动着。
因为吸食了些生气,所以眼下他的身形已经没有那般狼狈。但是他依然不敢露出行迹,因为他知道,这皇城里的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
孤枭如孤魂野鬼般的飘荡着,四处涉猎,直到来到上京的南城门处。他突然从头顶上感受到了一丝彻骨的寒冷,他有些警惕的抬起了头。
那高高的城楼之上,立着一道白色的人影,仿佛已经等他很久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