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异端（1 / 1）
“她功力虽然不如我，但毕竟天赋毕竟略胜于我，而且光明对黑暗总还是多少有些天然的优势，所以就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处月把我的煞气完全化解，当然那并不意味着我的煞气完全消失了，更有可能的是我的煞气将与处月的光明之力融为一体，作为一个无需祷告无需修炼就能拥有光明之力的天才，从此便不再有所谓纯粹的光明之力了。”
“你的意思是，处月就像是一个被玷污的圣徒？”李承寤努力用他在长安西市胡人那里学来的词汇问道。
“不不不，李将军，看得出来你很博学，对祆教的教义也不陌生，但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当然都受到教义的启发，接受神的指引，但我们现在聊的东西和教义没有关系。我们讨论的是力量的本源，世界的本质，讨论的是我们如何控制和利用力量。有些东西你们可能称为真气，我们这里把它叫做光明或者黑暗，或许都是类似的东西，只不过我们的戏法各有各的巧妙而已。我的黑暗玷污了处月的光明吗？当然不是，你想想看，处月号称是拥有纯粹光明之力的天才，但你我都应该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纯粹的光明呢？我只是给她带来了黑暗而已，或许这样，她的力量才能真正完整。”
“照你这么说，你那煞气对处月可能还有莫大的好处了？”
“只是有这个可能而已，我也不知道在光明之轮没有被破坏的情况，身体里同时酝酿光明和黑暗的力量会怎么样，我之前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可处月的情况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疼痛她可以用药物压制，光明之轮受到侵蚀的危险她不可能察觉不到。所以天才毕竟是天才，处月身上真的有可能发生一些过去我从未想到的事情。”
“究竟会发生什么？你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最大的可能性当然是比光明之轮被毁还更惨一些，我的煞气会暂时以一种她无法察觉的方式隐藏起来，在某个时刻忽然爆发，她会在光明与黑暗的激烈交锋中把自己烧成灰烬，而衣衫鞋履却都完好无损。”
李承寤此刻真的有些急了，看起来他已经相信了谋落仙童的一番说辞，他低着头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
谋落仙童看在眼里，继续说道：“当然也不是一定会这么糟糕，也有可能，她会在某个时刻忽然转化成黑暗之力的载体，老实讲对此我也大多是猜测，我其实也并不确定黑暗和光明之间相互是如何影响，如何作用，那是神才能拥有的能力，我只能判断，在某些条件符合的情况下，光明和黑暗的确是可以互相转化的，而且一旦转化真的发生，往往会带来更加极致的力量，处月要真的成功转化了，以我的能力只能匍匐在她脚下。”
说到这里，谋落仙童眯着眼睛望向远方，似乎有些神往的样子。
李承寤咬牙说道：“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我能接受的！”
“这有什么不能接受？黑暗之力并不一定就邪恶，就好像有光明之力也不一定就善良一样，我这样不也挺好嘛，而如今圣堂的长老，我过去的那位师兄，也就是对处月真的很不错之外，很难说他算是一个善良的人。当然，这种转换如果真的能发生的话，其过程必然不会轻松，还不知道会遭受到什么痛苦折磨，我过去散功的那次尚且危机四伏，这种极端形态的转换，九死一生的必然的吧。当然，好处肯定是有的，转换一旦完成，境界必然有大提升，刚才说了，如果处月真能转化，那我心甘情愿给她牵马。”
李承寤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他盯着谋落仙童，缓缓道：“你说得倒是天花乱坠，但其实你也清楚这种机会微乎其微，所以你也未必存着什么好心思。我也听出来了，你也未必如处月说的那样，是个不问世事的武痴，你和圣堂之间，和沓失力家族之间，都有些说不清的瓜葛，但正如你说的那样，你们葛逻禄人内部的事情，我也管不着，现在我只想让处月平安无事，你刚才说的那些种种好处，也都实在太凶险，我想处月也不必去冒这个险，所以，你既然一路跟着，那么，你是有办法彻底化解处月体内的煞气了？”
“那是自然，好歹也是我的独家功夫，只要处月肯配合我运功，这其实很容易。”
“真的能清除干净，不会留什么后患？也不会趁机在处月身上做什么手脚？”
谋落仙童耸耸肩，有些无奈地说道：“那你们总要相信我才是，再说了，处月又不是什么弱女子，我要在她身上做什么手脚而又不让她发现，也没那么容易吧。”
李承寤看看冯进宝，冯进宝摊摊手表示你拿主意。
李承寤一时难以决断，他相信谋落仙童所说的大部分信息都是真实的，关于煞气，关于处月的身体状况，关于祆教逐渐式微的现状，甚至关于祆教教义的善恶二元论，这些都与李承寤的认知是吻合的。
当然，在他看来，这位谋落仙童的确是个异端，他所持的光明黑暗本是一体的论调其实是对经典教义的真正曲解，祆教，或者说拜火教，琐罗亚斯德教，这个从天宝年间往前推算也已经流传了一千四百多年的古老教派，比佛道儒都历史悠久得多，然而它的核心教义一直都是善恶对立，光明和黑暗从原初起就是并立的两大本原，它们将互相争斗若干个千年，最后当然是光明的一方将取得最后的胜利。
而谋落仙童显然在此基础上又往前发展了一步，开始试图融合善与恶，光明与黑暗。
光明和黑暗本是一体，这看起来倒像是受到了太极阴阳的影响，搞不好他在波斯商人那里学会了汉话的同时，也看了几本道家典籍，至少太极图他应该是见过的。
谋落仙童看来已经对此深信不疑，李承寤猜测他应该是受到散功重修之后的一些体验的影响，这些教派的功法，大多以教义为心法，二者相互印证，而武道一途嘛，自然是要与天道相合，要暗合天地万物运行之理，自然是太极混元中生出阴阳两仪这样的说法更加契合一些，这一条光是念经是体会不到的。
李承寤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宗教上有什么野心，或许他有兴趣发展出一种新的教派？看他也是个饱学之士，说不定哪天他会写一本新的经书出来。其实太极两仪的说法和祆教混沌之初有光明和黑暗对立的说法也相差仿佛，只不过祆教的光明与黑暗将一直对立争斗，不死不休，而阴阳则相生相克，生生不息。
所以，对于这位异端，这位伟大的改革者，李承寤还是有很深的戒心，这样的人不可能是什么清静淡泊之辈，但事到如今，似乎也只能接受，让谋落仙童来消除处月体内的煞气，至于以后他还有什么别的企图，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