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蛮夷之地（2 / 2）
就是仪仗和大军，十五天就能到达邵阳城；而白潇湘此时轻装简行，三天就可到达邵阳。
“这三十天内，我们要尽可能的走遍邵阳周边郡县。”
白潇湘见赵锐有疑问，便开口解释道。
“公主，这样做有何意义？”赵锐有些糊涂。
“体察民情，方便施政。”白潇湘看着远处一处富商的耕田，上面数个农夫忙碌着。
白潇湘已经察觉出问题了：山南十五城的土地制度很奇怪，既不是完全的井田制，又不是完全的土地私有制。
因为商贾的大田在最好的地段，农夫们的租赁的田地在四周，这是很典型的井田制的表现；但是井田制是不允许有土地买卖的，都是权贵继承或分封——而在这些商贾手中，土地是可以进行变卖的。
“赵将军，还请记住：小政在朝不在民，大政在民不在朝。如果我们要改变大方向，就一定要切实考虑百姓利益，然后再施行。”
“臣明白了。”赵锐点头。
夜晚，白潇湘一行人住在客栈中。
白潇湘还是在思考白天看到的奇景——为什么奴隶制度下的井田制，和封建制度下的土地私有制能同时出现。
“老板，这是今日的账目，还请过目。”
客房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白潇湘都能隐约听到掌柜和账房的对话。
“今日来了一马队，账面收入上看着还行！”掌柜的语气有些兴奋。
“是啊！掌柜的，明儿就是发工钱的日子了，能不能把上个月欠的一起发了？”账房语气有些谄媚。
“好好好！不就是几厘钱，也如此斤斤计较！你卖身契都签了三年，难不成还怕我赖账不成？”掌柜听到账房催账，有些埋怨。
“不敢不敢。在小人眼中，掌柜就是天，就像那些权贵老爷一样，没了掌柜的，小人也无处能去了！”账房赶紧拍上马屁。
卖身契？掌柜，账房，掌柜怎么就成了贵族老爷？
白潇湘的眉头紧锁——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想通这个问题了，但是差点什么。
“哼！你嘴巴可是好会说——我可比不了那些权贵老爷，无非是身上有几个臭钱。”掌柜的自嘲道。
白潇湘猛地站起身，就是这个！她明白为什么井田制和土地私有制会共同出现了。
井田制是土地国有制，是贵族分封下，奴隶制代表的土地分配制度——但是山南十五城，经常受到劫掠和侵扰，没有哪个肃国王公贵族愿意拿下这块封地。
没有贵族，但是有商贾。
社会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当一方缺失时，另一方就会被系统放在台面，维持稳固——这里的商贾就代替了奴隶制下的王公贵族，他们相当于成了新的贵族！
而商贾是不可能会放弃买卖的，这是他们的命根子——所以，这里的土地可以买卖——这就会进一步出现土地兼并现象。
百姓逐渐的被圈养在商贾的租田中，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
除此之外，就算是商贾代替了贵族，但是商贾手中是没有权的——如果他们有钱了，想权了，那该找谁呢？
施茂富！
白潇湘想到这里，暗暗咂舌。
因为这是，正儿八经的官商勾结！双方在不仅在经济上互补，甚至连同地位上，都在互补！
白潇湘之前是没有认识到，这两者地位是存在互补关系的，她还仅仅以为是经济上的互补。
这对白潇湘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单单是从经济上官商勾结，那白潇湘在变法的时候，换掉不称职的官吏，设立监察机构就行——但是如果是地位上的勾结，那白潇湘无论怎么折腾，这个情况都不会有所改变。
因为根系不毁，野草不灭。
“看来，必须要连根拔起才行。”白潇湘暗暗下定了决心。
“白姑娘，这苦酒如何啊？”里长笑呵呵地看着白潇湘喝了苦酒，连忙问白潇湘评价。
“嗨！里长，姑娘是客，肯定是喝不惯我们这野果子酿的酒！”另一位大叔看着白潇湘满脸酸涩，赶紧上来打圆场。
又酸又涩又苦！
白潇湘第一次喝道这么难喝的酒！
“白姑娘。本来，这酒是要用上好的水果酿造。但是我们没这个条件，只能上山弄一些野果。”里长见白潇湘脸色确实不好，有些羞愧。
“白姑娘，里长没有怠慢你的意思。这坛苦酒，里长珍藏多年。在平日里，他自己都舍不得喝。”
“不碍事。反而有另一番风味。”白潇湘见里长有些愧疚，连忙出言。
白潇湘都数不清，自己多少次被人盛情款待了。
这里的民风很淳朴，也很热情。
似乎是因为常常受到战乱的缘故，这些百姓十分重视团结互助，对人十分热情；也因为这个原因，不少村民对白潇湘的到来很是好奇。
一方面，白潇湘身为女子穿梭在大山密林之中，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另一方面，只见过从山南十五城逃荒的，哪里见过其他地方的人这逃荒的。
白潇湘对这些百姓的身份，就是一个逃荒的——赵锐是他大哥。
“来来来，大家都拿起海碗，满上！满上！”
里长见白潇湘没有在意，连忙让一人将酒分发下去，给每个村民碗中都倒上一碗。
白潇湘注意到，这个发酒的人虽一瘸一拐，但一步一颠，酒倒入碗中，没有丝毫洒落。
“里长，这位大哥的腿”
看着白潇湘有些疑惑，里长接过话茬。
“这王五，打仗瘸了腿。白姑娘，你别看着他这样。当时在战场上，他可是连着砍翻三个漠南人！”
王五看着白潇湘盯着自己，笑了笑。
“让姑娘见笑了。”王五爽朗的笑道。
“王五大哥保家卫国，小女甚是敬佩。”白潇湘连忙说道。
“白姑娘，这里的男丁，都上过战场！”里长笑呵呵地说道。
“啊？”白潇湘十分惊讶，“大家都上过战场？”
“白姑娘，你看。”
一个汉子直接脱下自己的破布衣裳，背上露出狰狞的伤疤。
“我这左手，只有三根手指。”
另一汉子展示着自己的左手，白潇湘看见，那手掌被人齐刷刷削去了一小半。
“官府可有封赏？”看着遍体鳞伤的村民，白潇湘还是有些动容。
“封赏？！”王五哈哈大笑，“白姑娘，我自己带的甲胄，都没讨回来。我腿伤了以后，还是同乡的兄弟，用一块破木板抬回来的。”
“那些封赏，都给了商贾的后代，哪里有我们这些贱民的份。”
“不说了不说了。”里长摇摇手，“客又不懂这个。来，大家今日高兴，喝！”
经过一阵喧嚣后，白潇湘趁大家安静，问了一个问题。
“大家觉得，好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
听到这个问题，周围的村民面面相视，半天没有一个答案。
“要是有自己的地就好了。现在优先照顾主人家的田地，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田地？”
“我其实想参军入伍杀敌。漠南这群畜生，杀了我弟弟！”
“能吃饱饭。”
白潇湘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默默地将这些记在自己心里。
她会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