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公堂之上(第三九节)(1 / 2)
今日的上谷城中可有一件大事要发生。
那鹿县的县令,上谷城城主,吴文工吴大人竟是犯了王法,就在今天要被更大的大官们提审。
这吴大人的名望在这周遭可不小,是以凡是听说了这事的男女老少,也不管跟自己有没有关系,这会也都聚到了上谷城里头,等着那公堂一开,非要亲眼瞧上这公审的现场才行。
至于那些与这大案相关的人士,更是早早地赶到了上谷城中等候多时。
“二少爷,这是家里管事送来的材料。”
一家客店上房之中,一名短打仆役扮相的下人,躬身下腰,双手捧起来一只信封,献给前头那人,而前头那人看那一身锦缎华服,二十郎当岁的模样,正是王家的二少爷王晟。
王晟自然是看见了这眼前的信封,也不言语,接过手来拆封一看,里头是一纸信笺。手指微动,展开书信,里头的文字映入眼帘。
王二公子台鉴
公子暂居上谷城中,老奴不能亲至送达,望公子多有包涵。
今有家务一件,说与公子知悉。
自三川水患以来,我王家散财施粥,数月收购地产数十处,共七百二十四亩。新增佃户十六户,依契,新增每年地租共计十一万五千二百钱。所得地契、租约皆已归档。水患至今日已基本平息,田产的购置也行至尾声,特此书信一封告知成果。
望公子早日结案归来,主持家务。
肃此。
“才十六户。”
今年这大灾可比去年要严重的多,但这收获却是照着去年少了一截。看来今年可当真是把那姜大人给逼得急了,下足了血本来救灾。
不过好在父亲早前也做了两手准备,朝廷贷钱粮时自己家也出了不少,回头连本带三成利还能赚上一笔。一来二去,倒也分不清这两年到底是哪一年赚的多些了。
“二少爷,还有一件事。”
眼前的下人还未退去,这会又出一语。
“说。”
惜字如金,仿佛自己对下人说的每个字都有那圣旨的分量似的。
“少爷,眼看这午时就要过去,那吴文工的提审也要到时候了。”
听见这话,抬眼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倒也确如其言。
“嗯,速速准备,我们一块上公堂去。”
这公审之事事关自己前途,一个不好就要断送了自己在家族里的未来,可万万马虎不得。
仆役出门去整备出行不去提。
那边上谷府衙处可又是别样的热闹。
这平日少见人群聚集的场所,因为那吴大人受审的消息疯传而挤满了各地的闲人。
都要来凑个热闹,看看吴大人犯的究竟是哪条王法。
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的模样,让那人群外的两个孩子急得直跺脚。
“师兄你看这怎么办啊!”
虞莺可有着不得不去的理由,被那人群阻隔了道路,心中的急躁难以言述,说出的话音都略微颤抖。
“唔,师妹你可别急,让我想想办法!”
一旁的陈苓这会嘴里还嚼着糖饼,说出来的话含含糊糊,听也听不清。
这会看见了师妹的模样,左顾右盼地寻找着挤进堂前的办法。
忽然间,道路另一头走来的几个人影吸引了那小馋鬼的目光。那身上的黑红短打可太醒目了,那是官差的打扮。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瞬间心下拿定了主意,嘴里含着糖饼也说不出来一句清晰的话语,匆匆忙牵起来虞莺的小手就向着那一行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诶!师兄?”
被突然地拽动,只得一双小脚被身子带着跑,穿过了人群,也瞧见了那边的一行官人。
“闪开!都闪开!统统闪开!”
那最前头的黑红短打,瞧见了这门口的密集人群,显出来的模样可颇为恼怒,嘴上莫大的官威不提,这手上也不客气,直接拽着拦路人的衣裳就往一旁拖走,是要硬生生的清出条道路来。
“都给我滚开,谁敢拦路都给我一块吃官司去!都听见没有!”
即使是这般的跋扈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毕竟来的这位爷身上穿的狗皮是真不好惹,正挡着那官爷路的几位,也都只能认栽,用不着人家‘请’,自觉的推搡着让开了条通路。
“岭南王家的二公子到!”
穿过了重重的人群过后,那官爷总算是见到了堂口两位持杖交错阻拦着人群的同僚,大声地通报了下自己引的来人身份。
不过多时,堂里头也传回来了声回话。
“堂上有请!”
随着这声传唤,那交错的木杖应声归位,让开了个缺,引路的官爷也得以穿行而过,一道进去的自然还有身后的一位华服才俊,和一名短打作仆役扮相的下人。
“嘿!你们两个娃娃凑什么热闹!出去出去!”
那后头紧跟着的一个男孩被木杖抵住了下颌,用蛮力给推出了大堂。
“嘶!”
推的陈苓不禁捂住了脖颈,疼的倒抽冷气。
“嘿!你们后头的也瞧仔细点了!挤什么挤!没看见前头有俩娃娃嘛!”
推走了陈苓,那守门的官爷又瞧见了后头几个大人推搡,又是一转矛头对准那后头挤破头颅了的人群。
还没等后头的话骂出口来,那堂上突传响动。
“啪!”
一声惊堂木响,那堂口处的骚动也骤然平息。
再闹下去,引得老爷不快了那可吃不了兜着走。
一时间,门口处的各个看热闹的群众,带着两个孩子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大堂之上。
一眼看去,坐在最上座,公案后头的那人,身着丹红丝袍,胸口是走黑青丝线绣出来的大江玄龟,正是岭南道兵马使秦书文本人亲自审理此案。
那公案左右又各设一椅,分别坐着一位官人,瞧那秦大人右手边的,是一位身材瘦削,蓄须长髯的中年长者,其当胸绣着的图案与秦大人胸前一般无二。
而秦大人左手边坐着的,则是一身丹红丝袍,当胸以青绿丝线绣着灵峰天禄。这位不用介绍在场的不少人也都能认出来,是这阳山郡的郡守汤成教汤大人,也是个大官。
再瞧堂下正当间跪着一人,头发披散,披着素麻衣衫,双手戴镣,想来就是那吴文工无异。
那堂口处的虞莺自然也是看见了那跪着的人,看着那跪伏于地的身影,即便是看不见面庞也能认出是谁,不禁眼眸涌上了暖意,手捂住了口鼻,细微的抽泣声响传出。
一旁的男孩自然也是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异动,但也不明事由,更是不知从何劝起。
“大胆的吴文工,身为这鹿县地界的父母官,居然监守自盗,私藏库银!”
上位的秦书文大声呵斥着,说出了那吴文工的第一个罪名。
“你可知罪!”
底下吴文工闻言,伏身叩首,嘴中的话语还带着中气。
“小人知罪。”
这般痛快的认罪,倒是让上头的秦书文省了不少心思,又接着开口。
“那你可从事招来,你究竟是与何人勾连贪墨公款,在你任期之内又是总共私挪了多少钱款!”
吴文工低伏的脑袋磕倒地面就没抬起来,就这样额头贴地继续回话。
“回秦大人,小人狗胆包天,都是私自侵吞的库银,并没有与其他大人合谋,至于赃款数额,大人您应当是已经找到了我府内的私账,不多不少,前前后后三百贯铜钱整。”
这一句话说完,堂上堂下都是起了波澜。
堂上的秦书文可是给这一句生生地气笑了。不多不少整三百贯?你吴文工倒还真是能管住手啊,莫不成你贪污时就想好了卡着大周律的死线去贪的嘛?
“吴大人,您这说得是什么鬼话?不多不少三百贯,看来您在府上静养的这两天是把大周律又捡起来温习了一遍啊。还知道贪墨公款三百贯以上绞死呢?”
那脸上戏谑的笑容倏地消失,对着身旁一挥手。
“汤大人,将吴大人府上搜出的库银数目念与我听!”
汤大人闻言当即站起身来,走到了大堂一侧的记事案前,从那记事的手边取来了册子一本,翻开来念出了声。
“自吴府上下搜查,共搜出带印白银三十两整。”
又听见了汤大人这话,秦书文脸色大变。
这怎么就三十两?就算以现在的民间兑换比率来看,三十两也就二百四五十贯不到。距离那死线也还差上一点。
连忙回过头去用眼找上身边的另一位大人。
得到的却是那位大人的微微点头。
这一位可是自己的监官,从三品的监督使高节高大人,是朝廷直接下派的京官,不可能帮着那吴文工打掩护。
或许,是自己的意思没能传达到位,高大人会错了意?
“高大人,您去吴府二次核查之后,这查出的数额……”
“官银确实就三十两,搜出来的其余碎银其成色皆有问题,并非官炉出品,那吴府之中也没有熔银的器具,能做证据的,也就这三十两无误。”
“莫不是被那吴文工藏匿或是切割了?”
他吴文工与虎头山勾结那么久,胡英随手拿出来的就是五两官银,怎么可能就区区三十两?
“依那武官杜宁都尉所言,当日大人您派他送吴大人回府之后,便将吴府上下全部控制住了,等待汤大人派人清点资财,应是没有那机会。”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汤大人,你可确定你核实无误,这吴府上下你可全都清点了?”
“回大人,搜获总计银两一千零四十五两,但多数皆为私银,官银确实仅有三十两。”
深躬作揖,藏起了自己的眉眼。
大堂上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首位的秦大人一言不发,脑子里思索着各种可能。
堂下的王家公子这会也闭口缄言,毕竟这贪墨之罚,最高也就是一死,要他三族移灭还得在后头的罪名上面着手才行。
至于堂外……
“既然吴大人没罪,为什么还要抓他!”
一声稚女嗓音响起,划破了这寂静的空气。
那跪磕地上的吴文工大人闻听此音,不由得浑身一颤。
这嗓音不应当在这里出现才对。
“你这娃娃!勿要喧哗!”
那堂前的差人也是给这突然一记吓了个够呛,连忙对着那小女娃是厉声恫吓。
“那女孩,怎么看得这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