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公堂之上(第三九节)(2 / 2)
王家二公子,也自然是看见了那女娃的模样,只是那模样,怎么与自己记忆的深处,随着自己母亲走访娘家时看见的某个深闺小姐有着些许的重合。
“吴文工贪墨公款,即便是不满三百贯的价值,那也是有罪……其罪当杖百,革职,永不叙用。”
他秦书文不知道那多的银两去了哪,但那堂外的人群之中可有人知道,甚至于前些日子,自己与那前排的某个男孩还都亲眼得见呢。
只是直到这会才明白过来,自己那天一早无意间答应的事情,竟是把自己那岭南山庙也给拉进了这段因果之中。
但这许多事情,那上位的秦书文自然是不会知晓了。
秦大人这会正匆匆定罪,忙着要翻他吴文工另一笔帐呢。
“传虎头山贼子,胡英!”
秦大人的话音刚落,侧房便走出来了位差役押送着个精瘦披发男子入得了堂中。
“跪下!”
行至堂中,那胡英却又迟迟不跪,逼得身后的差人一脚踢向了膝窝之处,将其生生踢跪,但即使是跪了,那副鼻孔看人的模样可也一点没变。
“藐视公堂!”
那模样自然也被秦书文看了满眼,一指那胡英,喝叱一声。
‘啪。’
只听得清脆一声响,那胡英的脸上多了道红印。
“胡英,我可问你,你对你所犯下的强盗行径可否承认?”
秦大人的话入了耳,那胡英却是轻笑出声。
“怎么,秦大人,你妈没教你……”
‘啪。’
一句话未半,也用不着大人发话,那差人又是一记耳光扇了上去。
“看来这话也是问不得了,来人!先拖下去杀杀威风!”
上首位的秦书文不禁眉头皱起,胡英这副态度可审不了,示意了左右,自有人主事拖走杀威。
就当着那堂外一众民众的眼睛,那胡英被扒下了裤子,露出来些许的臀部。
“混账东西,连点脸都不给你胡爷爷留,唔……”
左右杀威杖上下翻飞,对这外人,行刑差役自然是不懂什么留手,每一记都使上了全力,打在了胡英身上,饶是他还练过些许的外功也难堪其重。再也拿不出来原先的那副写意模样。
约莫三十杖后,这威风的胡大侠可就不行了。左右差役瞧了瞧那臀部的渗血淤紫,又看了看那胡英出气长进气短的模样,都觉得差不多了,对着那上首座正喝茶润喉的秦大人遥遥抱拳。
“回大人,这贼子的威风杀下去了!”
“好,带上来。”
这一回的胡英可就没办法跪坐听审了,被那两名差役直接拖拽到了大堂正中,颜面朝地就这么撂在了堂中。
“胡英,我可再问你一遍,你可承认你犯下了那虎头山所行的强盗行径?”
不见了跋扈的姿态,但也不见一声回应,秦书文刚刚舒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左右!泼水!”
这大堂一旁就备有水缸,这会大人这么说了,那水也自然是取来了一盆。持盆的差人取出一瓢水来,随意的泼洒在那胡英的头部。
“呼!哈!”
随着水声激起的,是那伏地胡英的剧烈喘息。
“胡英!你可认你虎头山所犯下的强盗行径!”
还不等那胡英喘匀了气息,秦大人的问话已经到了。
“呵呵,老子英雄侠义一辈子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都是我干的!”
气息虽弱,但那股子狠劲犹在。
“那好,我可再问你,那吴文工,可是你们虎头寨的幕后指使?”
秦大人这一问出,那跪磕地上的吴文工本人额头冒汗不提,一旁安坐的汤大人也坐直了身板,堂下的王晟也是双眼精光直现。
“一人做事我一人当,要杀要剐,你可看着来吧!”
胡英避而不答,这可不是秦书文想听见的。
“我在问你!那吴文工,到底和你们虎头山寨有没有钩连!”
这命门关窍,一时间都系在他胡英的一张嘴上。
既有吴文工的一条性命,吴家的兴衰胜败。
冷汗浸渍了吴大人额前的地板,因为紧张,一双眼睛紧紧闭阖,口中喃喃的,全都是一句生死有命。
又有同僚的重任相托。
汤大人捏着座椅扶手又送了几分气力,祈祷着那胡英可千万要信守着自己先前与他的约定。
还有自己的家族前途。
那王晟站在一旁,不断地作着口型,多么希望这一刻能让自己代他胡英痛痛快快地大喊出声那个名字。
“没有!”
幸好。
太棒了!
畜牲!
“我虎头山上,满是那不服贪官污吏的绿林好汉,图那自在逍遥,是才啸聚山林,做那无冕的山大王。又岂会与那狗官吴文工有所勾连!”
倒伏地上,大义凌然般地低声吼叫着。
心底却是满满的自嘲。
说得那么好听,可自己这些个绿林好汉,实际上不正勾连得紧密呢吗?与自己口中得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可相去甚远啊,胡英啊胡英。
“好!好你个贼子胡英!在这公堂之上宣扬你那歪理邪说,还敢辱骂诸位大人,你今日可必然难逃一死!”
这是那汤大人自那座椅上激动地站起。
“小民虽有过错,但也绝无勾连匪人之意,望秦大人明察啊!”
这是那缓缓起身,仰首抱拳的吴文工。
“不可能!明明是那吴老狗唆使你们虎头寨的杂种杀的我家大哥!敢做不敢认你还算什么绿林好汉!”
这是一旁出离盛怒的王晟。
‘啪’
一记惊堂木响,压过了这堂上的诸多人声。
“带证人!”
随着秦大人的又一声传唤,随着那台上四位的无言注目。
又一人被从侧房带到了堂前。
那是个衣衫破烂,一头杂毛披散有如乞丐模样的人。
场上四人之中,也只有胡英看见了此人起了反应。
“证人,我可问你,那上谷城的吴文工与你虎头山可有勾连?”
只见那人双手抱拳,冲着上首位便开了口。
“兄弟不……”
“确有此事。”
那胡英的插言还没说完,证人的话便脱口而出。
听得吴文工万念俱灭。
听得汤成教心如死灰。
听得王公子眉飞色舞。
听得二当家捶地懊恼。
“兄弟!你在说什么屁话!那吴文工又何时入了我们虎头山的伙了?我可劝你不要乱嚼舌头!坏了我们虎头山的风评!”
最后还想着再补救一句,说出来的话语里头夹杂的全是气音。
“不是二当家你回山上和我们众家兄弟说得,那吴老狗设计诱我们出手,害了我们大哥性命,你才要拿上那账本子去城里告他御状的嘛?”
却被那弟兄的一句话把气全堵回了胸腹。
是啊,这所有的所有,不全都怪自己的一张贱嘴嘛!
恨啊,恨自己为何如此的愚钝,恨大哥为何那么的冲动,恨这天,恨这地,最该恨的就是自己啊。
“等等,大人,这个乞丐又是何人?为何我从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证人?”
那站起身来的汤成教这会也反应了过来,此时若是再不努力努力,那先前的准备可都要付之东流了。
“汤大人勿虑,此贼是那三川道中的衙门近些日子捉到的一名流窜贼寇,经审后得知,除了那最近的盗窃,此子还曾是那虎头寨上的凶贼,山寨解散之后无以为生,只得流窜作案。是以秦大人委托本官前去提人留用,今日也是随着本官一同到的这上谷城中。”
秦书文的右手侧,那位默默不言的高节高大人,这会代替秦书文答上了汤成教的问询。
“恭喜秦大人,贺喜秦大人又破了大案一件!这吴文工知法犯法监守自盗不提,又是勾连匪类据山结寨,实属是包藏了犯上谋逆之心豢养私兵,若不是大人慧眼如炬洞破阴谋,还不知他吴文工下一步是不是起兵谋反图谋篡位!”
堂下陪审的王晟这会也是抓住了这个窗口,紧着趁热打铁,要给他吴文工套上个犯上谋逆的大帽。
“秦大人!高大人!这吴文工小小一个县令又哪来的图谋篡位之心,可莫要上升罪名连坐无辜啊。”
那王晟的话语一时间给汤成教也逼得急了,也来不及多加思索自己嘴上的立场,先是对着秦大人求了句情,又是一转头对着高大人求了句。
“那吴文工的兄弟吴志吴刺史可是高大人您的人,若是定了个犯上谋逆,可也要一并连坐吃罪啊大人!”
话里话外的这意思,任是那堂外看戏的人群也听出来了不对。
“高大人,您的意思?”
秦大人也不好当堂点出那汤成教的错误,耍了个心眼,将这麻烦给一脚踢给了自己的老哥哥高节。
一旁的高节又哪能不晓得他秦书文的意思,苦笑了一声,开口背起了这大锅来。
“虽是平头百姓,有功必赏。贵为大周龙子,有过必究。秦大人自不必看我的脸色行事,若是那吴文工真有犯上谋逆之心,连坐诛连了那山阳郡的刺史吴志大人,那也是罪有应得,怪不得别人。”
“好!记事听写!”
抬高了嗓门高声说道。
“上谷县令吴文工知法犯法,监守自盗,数额不足三百贯,是为贪墨之罪,杖百、革职、永不叙用。
兼犯,窝藏匪类,收受贿赂,包庇强人,视为虎头山贼子盗窃犯之共犯,同罪论处,当处枭首。
兼犯,教令匪人行凶杀人,杀害了岭南王家嫡长子王勋才,是为谋杀犯之教令犯,同罪论处,当处枭首。
三罪并论,立即革职,其名记录在案,杖百当堂行刑。
随后关入地牢,待秋后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