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X “影子”（1 / 2）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帕索科依旧站在那个不高不矮的吧台后面，只是手上拿的不是杯子，而是一只棕黄色的档案袋——他刚把这样东西翻阅完，正准备塞进柜台底下的抽屉里，“咱们的老合作伙伴麦瓦克帮把这样东西给我了，里面据说有最近一周里面城内所有可疑人员的活动迹象。我刚才查验了一下，似乎有一个和你们的描述相吻合的人员。”
“这种事件可是要定级的，老哥。”科斯塔走到柜台前面，不耐烦地用指节敲了敲石头桌面，“你到底有没有跟上面登记啊？”
“在弄了在弄了，催什么催。”帕索科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情暂时先定为五级，我还得再好好看看这个材料，总结文件还没写。我也才刚回来。跟那帮子脑子不开窍的怪物聊天简直没把我烦死。”
科斯塔轻哼一声，摇摇头，转身背靠着吧台站着。孟先生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翻开买来的书读着里面那些他本来好像早在哪里就看过一遍的内容，特蕾梅克则和帕索科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后屋休息去了。
“所以你们去买了书？”帕索科伸头看向孟先生，“那边真的有你要的书吗，孟？”
“呃，其实没有……”孟先生抬头看着帕索科摇摇头，“只是说，找了一些勉强算的上有关联的书拿来看看而已。”
“这样啊……”帕索科转过身去，一边低头重新翻阅档案一边问孟先生，“那你得注意一点，别到时候把自己练着练着练废了。我听说这是可能的，有可能还会让你本身的能力失控。”
“这种事情我会小心的。”孟先生说着把手里那本《因果概述》翻到了“底层逻辑掩饰”一章，准备开始读它的序言，“如果我有状况的话，还请你帮我把能力压制下来，即使我会因此而死掉。”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帕索科皱皱眉挠了挠头，接着转过身去接着忙自己的事情了。
深夜。
就这几天的功夫，厄菲亚城几乎所有的楼宇缝隙里都在传播着这样一个传闻：一个恐怖的兜帽女人，看不清她的面容，走路没有声响，衣物如同她皮肤的延伸。她不会死去，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害她，更别提将她杀死。她所到之处无人生还，没有人能够来得及在她的手下发出哀嚎。不管是否作恶过，不管是否与她交手过，似乎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就已经是一种禁忌。她修长而漆黑的身形似乎十分契合古代书籍上的那些死神的模样，也正是如此，那些暗藏在城市的阴暗缝隙里的人们给这个无情的冷血鬼怪起了一个外号：渡鸦。
当然，这种行为极其不正常之物已经引起了一些当地“领主”的注意。出于领地被人侵犯、地盘所有权动荡以及一点点小小的好奇心，麦瓦克帮在当地小巷的墙壁上发现第三批受害者的投影图像之后，在当晚开启了全城的摄像头调用权限，并且顺利地追踪到了“渡鸦”。
伴随着一阵锁链在地面富有节奏感的摩擦声，面戴金色鸟面具的女人穿着黑紫色的星光长袍，在一处楼宇间的小巷里穿行。她轻轻摆动着戴着金色和银色手镯的双臂，缓缓地走向一座平日里没有人会在意的烂尾矮楼，走进路灯投射不到的那个阴影里面，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像是在确定周围没有什么人跟过来一样，最后低下头，调整转动了几下手镯的位置，随着一声清脆的跺脚声，整个人便消失在了那个地方。
与此同时，这烂尾矮楼的地下却有了些动静。那女人出现在了这里，一处铺设着金边红色丝绒地毯的走廊的起点。过道两边架设着金色的烛台，上面却没有蜡烛，无根的火焰在上面飘荡着。她像是根本不关心那些东西一样向前走去，不多时便一个拐弯，面向一扇火红色的木门，抬手敲了敲，之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我带来了最新的情报，我主。”女人走向房间深处，那里摆着一张深红色的木桌，桌上摆着一只金色的三叉烛台，上面是和走廊一样的无根火，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头戴红色小丑帽的男人，他的脸上涂着夸张的油彩，像极了马戏团里面的小丑。那女人在桌前站定，双手缓缓地交叉抱起在胸前。
“很好，厄尔博。”小丑抬起头，目光投到那些手镯上去扫了一眼，六色的宝石上分别用古梵文镌刻着轮回六道的名称，他又抬起头来看向女人的金色鸟头面具，“看得出来是定位。列·维尔伯克呢？”
“我在来时已经与他通话，他很快就回来。”女人轻柔地回答，话音刚落，房间的一角传来一阵响动，空气被突然挤压，一阵微风扰动了桌上的火焰，“啊，他来了。”
小丑看向一边，一个身穿水蓝色教主袍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戴着一块黑色的口罩，材质很像某种在火山边上才会看见的岩石。他走过来，口罩下发出的不是人话，而是一种类似于水流一般的喘息声。
“给我看看你们的成果。”小丑望望男人的双手。他的手上戴着戒指，左手两颗，右手一颗，表面也都镶着不同颜色的宝石，光透过戒指和手指的缝隙照进去，戒指内侧折射出一些斑驳的阴影，像是有一些文字刻在里面一样。
女人向小丑摊开双臂，上面六只镶着宝石的金色银色的手镯缓缓转动，最后在各自的位置陆续停下。男人则像作揖一样把双手拦在前面，却只有指头互相交叠夹持，戒指在他的手指上缓缓滑动，最后也停在了某个位置上。
“嗯，很好。”小丑微笑了一下，脸上那副笑脸的油彩变得更加夸张了一些，他在空中弹了一个响指，空气里瞬间爆出一团明亮的红色火焰而又瞬间熄灭，一支红色的羽毛笔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点点桌面，桌上也燃起一团火来，然而随着火焰的扩大，一张羊皮纸出现在了桌子上，他展开纸张，拧开一旁的墨水瓶，蘸着点墨水便在纸上开始写下一些符文，“‘空虚无灵之地’，然后是‘外附之心’，然后……等下，你们真的完全定位了吗？还是说你们的定位比例尺是分子水平的？”
桌前两人也感到有些困惑。他们低头查看自己手上的那些装饰，发现不管是手镯还是戒指，都在缓缓地转动着，幅度小到几乎不可察觉。
“看来还是得换个方式。”小丑摇摇头，手在纸面上一挥，原先写了字的地方便燃烧起来，火焰迅速扩散到了整张纸，最后在边缘上散去，而原先洁白的纸张此时则呈现出了整个街区的俯视图。小丑在纸上的中央写下了厄尔博手镯上和维尔伯克戒指里的那些文字，虽然没有字迹，但纸张上的地图正在不断移动，最后停在了某一个位置。
“唔……看来确实是这里。”小丑看看地图，摆了摆手，于是厄尔博把手放了下来，而维尔伯克则把手上下交叠端在身前，“第13街区，34号小巷……等下，这不就是……德兰那帮子人？”
而地图中央，很明显有着一个正在缓缓移动的黑点。那个黑点的边上有一处旁注，一个单词：
“渡鸦”。
“这家伙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领地门口了。那边的守门员在他们那边还算是出名，虽然我觉得挺弱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小丑把脸贴近了羊皮纸，“但是他们夜间的戒备可不止一个啊，她到底想干什么？”
城市的夜色依旧浓重，昏暗的路灯闪烁着昏黄的光。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在离德兰黑帮所在的废弃仓库不远的小巷拐角站着，像是在守着什么一样。他倚在墙上，从兜里摸出一根香烟来放进嘴里点了，就着火光吸了一口。烟雾把烟头的那点红色蒙上了一层灰，同时也扩大了一些光圈，好让这男人在抬眼望向面前的街角的时候，看见路灯下一个模糊的黑影。
“哪个天杀的这个时候还敢闯进来？”男人叼着烟咕哝了一句，站直了身子，伸出一只手去指那个黑影，“喂，那边那个。我奉劝你赶紧给我从这里滚开，别等着我把你揍趴下。听见没有？”
然而那个黑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或者说，正是男人的吼叫声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个戴着兜帽的黑色身影转过脸来，接着是身子。男人感到一股恶寒攀上心头，同时感觉对方转身的样子有些怪异，并不像是任何一种货物，反而像是黑夜里被拉动的百叶窗那样。他眯着眼睛，想看清楚对方到底是在靠近还是在远离——他的眼睛曾经在半个月前的一场黑帮打斗中被人击中，几近失明，这几天才好起来一点。然而，就在那个模糊的影子在他眼中将要成像时，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来这几天传开来的那个都市传说，一个“渡鸦”，那个喜好在深夜杀死所有在她视野里出现的家伙的“渡鸦”。恐惧再一次洗刷他的全身，然而这一次，随之而来的还有缺氧所带来的疼痛。
“呃！”
“嘶！”
维尔伯克倒抽了一口凉气，湍急的气流从口罩边缘的通气孔被迅速抽吸进去，发出一声尖锐的啸鸣。维尔伯克低头看去，自己左手小拇指的那只戒指在刚才那一秒里，几乎是折跃一样迅速地移动了一段距离，刮过的那段区域的皮肤瞬间泛红。桌前的小丑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点，抬手示意二人不要继续使用定位法术。同时他也注意到，地图上那个“渡鸦”的小点瞬间移动了一段距离，猛烈地撞击到了墙角上的一个点，将它敲了下来，拍在离墙角不远处的地面上。
“五米？”小丑看了一眼地图的比例尺，大概算了一下，随即惊叫起来，“一般人类有这种速度吗？”
“除非是空间折跃者，否则很难达到这种效果，我主。”厄尔博在一帮立即答道，“但是如果是那样，我的手镯会有更大的反应。它们的悄无声息告诉我，此人是突击，而非使用法术。”
是的，不用法术。
男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略显柔弱的身躯能够在这一瞬间突击到他的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同时把他摔倒地上。但现在不是去想她是怎么做到这点的时候，大汉挣扎着想要脱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像是被什么法术控制住了身体，但自己所感受到的只有喉咙传来的逐渐加大的压力。
“你们人类，都像你这样傲慢自大吗？”面前的这个黑影缓缓开口，但是她依旧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告诉我，那个姓孟的家伙，他现在在哪里？”
大汉根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姓孟的？傲慢自大？我哪知道他在哪里，而你又说的是谁？他想摇头，但是颈部传来的压力不允许他这么做。呼吸很快就衰竭了，他的头开始不自主地震颤，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像是触电一样猛烈地抖了两三下，死了。
“渡鸦”像是过了好几秒才察觉到身下的肉团已经没了气息，这才放开手来。尔后，她远远地把手掌心对准这尸体的脸，站在原地不动。不一会儿，这地上的尸体便开始没有了具体的轮廓，又破碎成了一块块零碎的几何形色块，外形也逐渐变得抽象起来，从一个具体的人形，在这十几秒钟之内平滑且迅速地变成了一块浅色的柱体，最后坍缩成一颗豌豆那样大的光球，缓缓地飘落到“渡鸦”的手心里。
而地下的小丑几乎是目睹了这一切，从地图上。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被敲倒在地上的黑点边上的单词从人名变成“尸体”，再看着这个黑点缓缓消失，而“渡鸦”的黑点向着街区深处走进去。
“轮到咱们出手了。”小丑摇摇头，用指节敲了敲桌子，之后便站起身来，整整自己身上那套火红色的小丑戏服，“德兰那帮子人对咱们还挺忠诚，虽然脑子普遍不好使。蒂普雷娜！出列！”
“我听从死亡的响应，遵命，我主。”屋子的一个角落里便传来一阵门枢转动的声音，一个浅青色的身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黄铜的金属圆盘式样的东西。被称作蒂普雷娜的女人将那东西放在地上，整个人单膝下跪，一手搭在另一侧的肩膀上，像是远古时候的骑士向国王行礼一样。
“你们三个，向德兰那边进发。”小丑用羽毛笔向他们一挥，一道火焰分裂成三份飞到他们的头上，在点燃他们的头发之前便熄灭了下去，小丑又把笔尖点点地图，三个红色的圆点出现在了地图的一角上，“注意，对方是‘渡鸦’，小心行事，不要硬碰硬，如果有必要我会出手。我要让这个家伙知道，这是我普莱斯卡·莱努诺的地盘，不是她随意撒野的地方。”
“遵命，我主。”三人顿首应命，随后维尔伯克扭动戒指传送离开，蒂普雷娜起身蹬步冲出房间，唯有厄尔博先是转动手镯，在空气里划了一道口子，不知怎么从口子里拿出了一只装着机械鸟的金丝鸟笼，随后才慢慢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