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天道循环（2 / 2）
“啧啧，你听听，还道教高人，这像道教高人说的话吗？要不是我亲耳听见，我还以为是哪个帮派老大讲的话。”
执元子笑了，“自从我掌管玉衡山后，整个齐朝北边有哪一个妖魔邪道嚣张。不说现在鼎盛时候，就说当初我玉衡山人才凋敝那时候，横行庆国的七天公一入境，那几家奉着天尊的装聋作哑。是谁二话不说，摘下堂中供着的法剑，追了它们三天，全部枭首。”
执元子指了指自己，“是我。”
“京城那饲鬼道人把皇帝老儿骗得团团转的时候，是谁与他设台斗法，激的他手段尽出，呈出真相。”
“是我。”
执元子好像说到兴起，语气豪迈，“奔牛山中的张翅妖虎当初为祸一州，现在在宫里伏低给人当狗，是谁做的。”
“还是我。”
执元子大袖一挥，“我这些年的功就只换得这点，你觉得够吗？”
没等狂士回答，执元子已然开口：“我觉得不够，怎么也要玉衡山再鼎盛百年。”
狂士好像被执元子的话惹怒了，跳起来骂道：“程守东，你真是净挑好的讲是吧。你玉衡山占了多少田，你的徒子徒孙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脏事，当街杀人，贱淫妻女，劫掠钱财。你是知道？还是玉衡山大了你管不了？”
狂士手指戳着执元子的胸口：“放你娘的屁，是你不想管，不就是些达官贵人的子弟吗？你堂堂玉衡山掌教，能杀的妖魔不敢露头，夹起尾巴改吃斋。能斗得妖道败走，从此再无音讯。怎么就不敢管管你的弟子？你他娘的根本就不把这些事当事。”
狂士眼中怒火喷涌，“被人捧着高高在上那么久了，神仙的心没有，神仙样倒冒出来了。玉衡山山上山脚那么点距离，你怎么就看不到人间疾苦？”
“不说这些人事，说妖魔。你又不是身体有缺，你他娘睁只眼闭只眼干嘛啊。黑风寨百多十只妖魔鬼怪，你不知道？它们做什么你不知道？当初的许允岱你骂得那么起劲，是怎么骂来着？”
狂士的脸怼到了执元子脸前，两双眼睛相对，“你骂他妖道，骂他欺师灭祖的玩意儿，骂他生孩子没眼。现在我照着原样骂回你，那黑风寨的事你不清楚？它们拿什么炼丹？拿人啊，拿活生生的人啊，拿吃着人肉的人啊！”
“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把这臭不可闻的血肉丹球呈给龙椅上那位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我他娘的都不相信你叫程守东，不相信你是玉衡山掌教、是虚章道长的弟子。”
“算了，骂累了。”狂士一副虚脱模样，他低着头，拍着执元子的肩膀，说：“你玉衡山能鼎盛那么久，这大劫完之后还能留段香火，也算上天有德了。”
执元子一直听着狂士的谩骂，如雕塑般纹丝不动，等到狂士骂完，他闭上眼睛，苦笑道：“你之前就这样骂醒我不好？”
狂士脸上挂着不知还是哭的表情，“不是我骂得怎么样的问题而是你听没听的问题。”
狂士揪着执元子的领子，轻声道：“现在，你弟子被黑风寨害死，而你也要被逼着去帮忙了结这大疾苦，用你的命去了结！”
狂士收回揪着领子的手，笑道：“也算是天道循环了。”
“呵呵呵呵……”执元子也笑了。
狂士拍着他的脸，说：“记住，你不是自愿去的，你是被逼着去的，被我和龙椅上的逼着去的。你也不是自己清醒的，你是被你视而不见的疾苦找上门敲醒的。”
执元子沉默了，眼帘低垂，看不到目光，不知想着什么。
良久，他开口，说：“我不好，但我的弟子比我好多了。”
“他们是比你好多了，齐朝南北一山一观，除却黑风寨的那支，玉衡山的的确确在乱世中镇住了妖魔。”
执元子露出一丝笑容，他摘下脖子上的玉佛，看着那慈悲容颜说道：“我师傅的天资、才情、武功、道法、德行样样比我高。”
“但他唯独就是弟子不如我的好。”
执元子将玉佛丢向狂士，“何榆，给你了。我师傅当初把这东西给我时带的一句话，我也一并送你，‘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这善人你得继续当下去啊，不然哪天清涵观就变成了如今的玉衡山了。”
吐出浊气，再深吸一口清气，执元子眉目舒张，“当初庆国先起战端，犯我边疆，我师傅和师哥们死在了乱军之中，死在了沙场。现在，也到我了。”
“只可惜这次，先起战端的是齐朝，你当不了英雄，只能是枚好用的棋子。”
“英雄也好，棋子也罢。只希望我程守东最后走这一回真能为天下人做点好事。”
此时有一名士兵跑来，对着执元子耳语，执元子眯眼有睁开，笑道：“行，何榆，我先走一步。至于我补的那几章道元真解你去玉衡山转一圈自会找到。这么多年不来，亏我还留着玉衡山一些地方不变样。”
何榆摆了摆手，执元子眉目上添了些喜意说道：“我按我补的修炼方法试了试，路子走对了，没准我们还真能……不，应该是你真能重现上古修道人的风采。”
好像想到什么，执元子嘿了一声，“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说着说着，他身形渐远，此后，再无人见。
“庆明帝永始九年夏，时任中常将秦淮者遇害。是月，秦淮师川冠先生持明帝诏书至，暂掌兵符。月中，悬奸凶颅以震敌扬威。翌日，开关出兵，半月厮杀，歼敌十万逾人，斩郑通承，拔城。
九月，川冠先生身死抵虎城，庆军退兵。
十一月冬，东地叛乱未平，北三州福王亦起事，庆国十家其三皆缟素。明帝卧床，宰相林孤泽请辞。
十二月初，庆国、齐朝、大楚三方议和。”
——《庆书·志·卷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