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天道循环（1 / 2）
中年道人，道号和贤，俗名陈重，玉衡山现任掌门执元子最小的一个弟子。四十岁余已修道有成，六十岁前有望金丹，整个天下赫赫有名的修道种子。现在被三支戈矛插在地上，那每天精心束起的黑发凌乱不堪，满脸血污，生机已绝。
小眼道人，道号和竹，俗名凌殷，和字辈第五。常游历于江湖，名字曾悬在天下正道榜单浩正榜第十七位，是除了第四位的执元子外玉衡山最高的高手，可惜之后因积伤年高掉至二十六位。如今尸首被马蹄践踏得不成人样，碎肉布满街道，嵌进石缝。
枯瘦老道，道号和中，俗名张林天，和字辈第四，炼丹大家。丹炉中的东西一律入了王侯家中，就算是炉灰那也是能被装进锦绣玉盒用来的上等品。平时羽服道冠，仙风道骨的他此刻正一手抓着和贤冰冷的手，一手不断挥舞着刃口残缺的铁剑，双眼赤红，面目狰狞，形如妖魔。
而最年长的那位道人，道号和纯，俗名苏礼道，和字辈第一。平时声名不显，但这一辈的人都知道，玉衡山除却掌门外他最大。三十岁掌法剑，四十五岁为真人，六十七岁得先帝赐紫金袍。在执元子不在的时候，是他数次持剑护山门。在清涵观势大时，是他长袖善舞，周旋庙堂，定了如今齐朝南北两道一山一观的局面。
如果说和贤是面子，和竹、和中是底子，那么和纯就是柱子，甚至是比执元子还要大的柱子。
可这柱子也差不多要倒了。
和纯道人眼中是止不住的哀伤，可面容却平静似水，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玉衡山和字这一辈除了那些已经离去下山的，就只剩下他与和中了。
拉起和中，背在身上，强行提气，轻功点墙，飞上屋檐。回望那些面色苍白的庆国士兵，只见几道利箭破空而来。和纯道人马上回头踏瓦，如风般快速离去。
“死了啊，师兄，都死了啊……”
和中呢喃般的呓语飘到了和纯耳边，原本平静的脸僵硬、然后破碎，愤怒与悲伤侵占了整张脸庞。
“师傅，这乱世也该结束了。”和纯的思绪与远方的某人重合。
齐朝最北，抵虎城。
在城墙的火炬之下，看得见城底下的暗红土层，以及随处可见的刀甲尸骸。
执元子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把手中的信看了又看，最后摸着挂在脖子上的玉佛，轻声自语：“这乱世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在执元子后十几步远的地方，齐朝大将郑通承看着这位道教高人在城头不知是缅怀还是感伤，心中也是复杂难言。
这封信他算是第一位看到的人，比执元子还要早。当他看到这封信后，就知道，糟了。整座城池几十万人蕴养的妖魔，就单凭一个玉衡山和些许倒魔司的人去铲除，这不是送死是什么。这点人，连同归于尽都够呛。
妖魔上千，非成军不可力敌。玉衡山的道法神通、倒魔司的异物法宝在这么多妖魔面前充其量也就是些搏得生机的小玩意罢了。甭管倒魔司把他们新出的玩意吹得有多天花乱坠，那都没用。你看偌大的齐朝，除了倒魔司，谁还幻想着不用军队歼灭上千的妖魔？
郑通承心里已经给那些人下了死刑，他的手紧紧握着剑柄，关节发白。他在担心，担心执元子因那些生死不知的玉衡山弟子而离开，担心执元子要求他派兵进军约水城，担心执元子要他在二者中选一个。
派兵的话要派多少才能铲掉那些妖魔？这里可是三国交战之地，撤那么多兵，瞒不住的，万一这里失守，郑通承已经可以想象到前景了。
庆国、大楚两方联手，入齐朝北部十一州，在陵江停下，坐地瓜分。齐朝元气大伤后，要不就趁着他们未站定脚跟出兵夺地，要不就想着再多开发点南方土地，与另两国抗衡吧。
而看着执元子离开，郑通承也不愿意。他在庆国中常将秦淮身边插的暗子早已铺好了路，就等着执元子去拿人头了。人头不管拿不拿，布置都肯定会被发现，暗子也就没用了，或者说没有什么大用了。
这场战，大楚已经相当于半退出了，而齐朝前些年也已经有放弃战事的打算了，奈何庆国不愿和谈。没办法，齐朝自己掀起来的，刚打没多久，就拉着大楚一起打庆国，庆国先把大楚打崩，现在又想着把齐朝拖垮。说真的，庆国那么能打，大楚与齐朝两边现在对于之前联合的事还真不后悔。后悔的只是被秦淮摆了一道，大楚直接下线，只剩齐朝撑着与庆国对阵。
郑通承眯起双眼，只要杀了秦淮与他的副将，再打一场大的，接下来自然就到和谈了，庆国国内的叛乱正盛，它不得不这么做。大家都认识了那么久，对于对方的想法自然早就摸透。至于后面，那就是各家自扫门前雪，收拾收拾烂摊子了。
想着想着，郑通承的心思又飘到了执元子的身上，如果真要二选一，暗子只能白死了。
“唉。”轻轻的叹息从郑通承口中吐出。
执元子走他可以理解，他不恨他，只是以后就别想他拉扯玉衡山。
那帮暴民，行，毕竟都是快要饿死的人，约水城干的缺德事他郑通承说真的也看不过眼。没事，我也捏着鼻子认了，不找你们麻烦。
但黑风寨和留在齐朝的庆国散兵，只要让他腾出手来，他必剿之！
就在郑通承这半百大将心中恶狠狠的想着时，执元子已经起身。不过刚刚拿到信，想的却比他十几年来要想的多想的深。心湖起天浪，灯舟摇曳。现在的他实在不像一个得道高人。
最后千言万语只有两句。
第一句是对他的弟子，对这个世道也是对他自己说的，“这乱世也是时候该结束了。”千军万马驻扎不动，妖魔鬼怪在后横行。粮食黄金无用空耗，三朝黎民饿杀路边。这战打的越久，人也苦的越久。
“你们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行动开始的时候，再派人来叫我。”声音中带着些许疲惫，执元子的背影暮气沉沉。
“走。”郑通承没有多言语，带着他的亲信离开。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这不是玉衡山的玉衡山也合该有此劫了。”执元子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谁诉说。
“现在才知道，晚了。”执元子身旁凭空冒出个人，面容普通，黑白斑杂的长发随便束起，腰间斜插着一把长剑，活脱脱一个狂士模样。
“我可不是现在才知道，我那些徒弟也不是现在才知道。只是有些惆怅，这功与过到底不能相抵啊。”
狂士面上满是嫌弃，撇嘴道：“你玉衡山的香火能安安稳稳地受着，那就是老天对你所谓功的奖赏了。”
“哼，玉衡山风风雨雨过了这么多年，如今的香火是自己抓到的。”执元子一反自前模样，目中现出与修道人不符的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