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北方生变(1 / 2)
兵部的八百里加急轻易动不得,须得有军中大佬的印鉴出马,曲觞楼包厢里众人正读的这几封信便是夹在袁穆将军的折子里一并送回的。
运粮队伍离京四个月,众人此前只收到过季景西入北境府后传回来的口信,之后便是杳无音讯。这期间又是毓秀台论礼,又是齐孝侯府剧变,等回过神,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从漠北来了。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口吻,三言两语便能撩拨人心弦,初看的确令人脸红心跳。杨缱手里捏着信,心头思绪翻涌,不得不垂了眼帘以掩盖情绪。
她悄悄瞥了一眼自家大哥,后者似乎刚刚看完,正慢条斯理地将信笺合拢,面上波澜不惊,瞧不出丝毫波动。
兄妹俩端端正正坐着,坐姿挑不出一丝错处,像两个一模一样的摆件娃娃,裴青瞧着颇有些好笑,“这里没外人,你俩不累啊?”
男娃娃睇来一眼没说话,女娃娃倒是乖乖答,“不累的。”
裴青无奈,瞥了一眼少女额上沁出的津津细汗,认命地摸出折扇来给她打扇,“……就属你苦夏,连日不见,人瘦一圈,不知的还以为信国公府苛待嫡女了。前日岐山那边给送了个做酸梅汤的配方,做出来倒是比咱们这边的口感好,开胃解暑,回头给你送去。”
杨缱笑,“多谢子玉哥哥。”
柳东彦自知身份有限,不敢同袁铮、小孟那样没大没小地扒着七皇子看信,正百无聊赖地等着,听到两人对话,眼珠子一转,夸张地捏起嗓子假哭,“哇,有好东西居然不分享,裴青你过了啊!我也瘦了,怎么没见你给我方子?”
裴子玉一脸恶寒,“没有,滚。”
柳东彦顿时委屈兮兮,“小侯爷怎么能过河拆桥呢,当初兄弟也是为你鞍前马后跑断腿的,虽不及县君于天下人前为你正名,好歹也是出力了……”
毓秀台论礼后,裴青待杨缱简直像是在疼自己的眼珠子,若说之前还能称得上一句同窗好友,如今那就是掏心掏肺恨不得把人宠上天。
众人对此也是见怪不怪,毕竟裴青能全身而退不被皇上收拾,杨缱毓秀台上那一番为他正名背书的发声功不可没。
若非杨家嫡女当着天下人的面把话说死、说赢、说得铁板钉钉让人心服口服,宫里那位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治罪裴青,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光是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彻底打入深渊。
如今裴世子不仅全盘接手裴氏,甚至名声上丝毫未损,若说这里头裴青最感激谁,杨缱绝对是其中之一。
被他念得脑壳疼,裴青不得不应下,“行了行了,少不了你的。”
得了好处,柳少主迅速闭嘴,随即狡黠又得意地朝杨缱眨眨眼,逗得后者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这是什么绝世好下属啊!不仅要帮领导看着人,还负责逗人开心……
柳少主跟着她笑,心里却苦,还说不出来。
见她总算没了方才那沉闷劲,柳东彦悄然松了口气,转过眼却冷不丁对上杨绪尘。后者眉梢一挑,目光透彻而平静,看得柳东彦一阵尴尬,仿佛被看穿了心中所想般。
这厢,季珏几人看完了信,抬头见杨缱唇角还留着笑意,目光不由落在她手中信上。不等季珏开口,尘世子突然道,“阿离,大哥似乎把药忘在马车上了。”
杨缱愣了愣,看看他,又看看对面,识趣地起身,“那我去帮大哥取来。”
目送人出了包厢,杨绪尘这才整整衣袖,抬眸看向季珏,“说吧。”
“重安怎知接下来的话阿离听不得?”季珏好奇。
杨绪尘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信:报喜不报忧,通篇没有牢骚,更是连平日抖机灵的话都无,此非靖阳的风格,他看完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耐心委实不足,到现在还保持镇定,不过是因为杨缱还在身边。
季珏语气沉重,“看来你那封信里的内容大同小异,那我便直说了。漠北大旱,自四月起便滴雨未下,如今人心惶惶,流民四起。北戎余孽趁机偷袭太守府,老太守……不幸捐躯了。”
四年前大魏与北戎一战,漠北军大胜,镇国将军袁穆一箭射杀对方首领勒日力,致使北戎军心溃散战力大损。原以为此战后边境至少平静三年,谁曾想北戎莽部的新首领手段了得,迅速整合各个分散势力,休养生息不过一年便蠢蠢欲动。
对方先是同往年一样在老时间以老方式四处骚扰边境村镇,给漠北军造成他们兵力分散、只为抢粮抢米的错觉,接着又利用北戎与大魏两国之间辽阔的草原优势忽然发动攻击,明面上牵制漠北军,实则声东击西,偷袭兵力空虚的平城,致使平城险些陷落。
兴许是被看作囊中之物的平城没打下来,北戎莽部恼羞成怒,派出一小队死士混入永庆城太守府,杀害了那位即将致仕的老太守及其亲眷,残忍地割掉对方头颅,悬挂暴晒于城门之上。其手段之恶劣,令人发指。
杨绪尘设想过北境兴许不太平,却没想如此之乱,手指用力捏着白瓷茶盏,声音尽量平静,“靖阳……和小王爷,二人可还安好?”
季珏张了张嘴,意外地沉默了。
杨绪尘猛地一缩瞳孔,只觉自己心跳都在这一刻停止。
“重安!”孟斐然第一时间觉出不对来,一个虎扑,眼明手快地掐住对方的虎口,“别急,别急!那两人没事!”
喉咙深处传来腥味,杨绪尘痛苦地闷哼一声。
“冷静!公主和景西都没事!他们在平城,受了伤,但都还活着……”小孟想都不想地一针扎下去,回头怒喝,“殿下你突然不说话干什么!不知重安大病初愈受不得刺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