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不是误会(2 / 2)
一句话令曹仕杰额上瞬间见了汗,心下不由埋怨尹精,你抓人便抓人,为何非要在这位爷在场时抓?
“王爷恕罪。”他不得不赔着笑脸,“都是误会,下官身边这位……小尹大人,初涉官场,不懂规矩,急了些,这大理寺手书尚未到……再说,下官只是京兆,便是真要问罪县君,也不该是京兆来问,事关亲王,得您宗正司发话才是……一场闹剧,惊扰王爷了。”
尹精顿时不满,“本官身为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能,且奉命而来,她明明……”
“你闭嘴。”曹大人恼极,若非看在同为楚王效力的份上,他早就忍不住翻脸了。
季景西低低笑了一声,听得曹仕杰不由一抖,不等他开口抢先道,“况且此事尚未定案,哪来的嫌犯?”
“曹大人!”尹精不可置信地瞪他。
“这样啊。”季景西慢吞吞启口,“可方才本王怎得听见‘奉命’二字?敢问曹大人是奉何人之命而来?大理寺?刑部?还是我宗正司?亦或是……圣旨?”
曹仕杰又开始擦汗了,“这……”
尹精昂首挺胸,向上一拱手,义正辞严答,“自然是奉楚王殿下之命,缉拿嫌……着明城县君杨缱回大理寺问话……嗷!”
一声巨响,却是说话之人咚地一下双膝跪地。无霜面无表情地收回踹人的脚,“放肆,王爷与人说话,岂由你插嘴。”
尹精:“……”好痛!腿要废了!
他忍着剧痛抬头,恨恨地看向不远处那四个人,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分出哪怕一缕注意力在他身上,就连他认为最不起眼的、印象里怯懦又内向的八公主都在最初的惊吓过后恢复了冷静,对眼前的剑拔弩张视若无睹,反倒侧头小声地与杨缱聊了起来。
尹精的表情瞬间更加扭曲。
如果这时曹仕杰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不定都会忍不住冷笑出声:就是再怯懦再内向,那也是天家的公主!有着皇家人基本的气度和胆识!又岂是你这初入官场的末品御史可置喙!
厢房里的气氛诡谲极了,季景西却仍不为所动地剥完了堆在面前的瓜子,转手将一粒粒饱满的瓜子仁捧到杨缱面前,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矜倨地振了振袖,总算有空抬起眼,“曹大人?”
曹仕杰;“……”
见他不答,季景西索性看向袁铮,“如今京城治安归谁?”
“瑞王吧。”袁铮想了想,“风雨桥之后那谁重伤,五爷便顶上领了这差事。”
“啧,五哥御下不行啊,这都多长时间了,手底下怎么都还是一帮谁的话都听的不认人玩意?”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风雨桥归属京兆治下……唔,原来这半晌说的是风雨桥?不是老七在宫里遇刺那事?哦豁,缱妹妹,风雨桥血案扣你头上了啊?谁这么大狗胆,无视瑞王、宗正司和大理寺的联手排查,直接给你定罪?”
“我也不知,兴许对方瞎吧。”杨缱咽下嘴里的瓜子仁,认真回答道。
这三人每说一句,曹仕杰便抖一下,杨缱话说完,他更是支撑不住似的扑通跪下,“王爷明鉴,下官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对方三言两语,便意指他要将楚王在风雨桥二次遇刺之事推给杨家嫡女……他怎么敢!风雨桥血案是个人都知是皇子夺嫡所致,圣上都打算睁只眼闭只眼了,他怎么敢推给杨家!不要命了吗!
别忘了,在他之前,上一任京兆尹陈昂便是因楚王风雨桥二次遇刺才被罢免的!他曹仕杰虽上位且效力楚王,但正如袁世子所言,京兆如今归瑞王季琤所辖,他今日之举未经瑞王同意,已是犯了大忌,若再放任季景西三人说下去,他官位难保!!
曹仕杰悔啊……他就不该同意尹精带人来这醉云阁!更不该在反应过来后晚一步没拦下他!还以为他多有依仗,从宫里出来后那般信誓旦旦,没想到既无圣旨又无办案文书,单凭楚王一句话便敢来拿人!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敢惊扰王爷与几位贵人用膳,下官这便告辞……”曹仕杰哆嗦着起身欲走,不想却被季景西一句话拦下,“别急啊曹大人,你都说惊扰了,就这么算了,本王岂非很没面子?”
曹仕杰不得不停住转身,“……王爷还有何吩咐?”
季景西笑眯眯望他,“曹大人也是朝中老人了,能任京兆尹,想必比本王更熟读律法,那不知无故冲撞当朝郡王,何罪?诬陷三品县君,又是何罪?哦对了,还有见上官而不拜。”
杨缱却道,“此话不严谨,你我虽入朝为官,却皆非京兆和御史台的直系上峰,严谨算来,不拜顶多是无礼。”
“我是公主。”八公主季君雅突然接话。
“见公主却是得拜的。”季景西严肃点头,“否则便是以下犯上。”
他意有所指,句句针对尹精,却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他。尹精与曹仕杰哪还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当即一个脸色惨白,另一个苦笑叹息——真真是因果循环,你参人以下犯上,转脸自己也被定了以下犯上之过。
曹仕杰心知今日无法善了,可尹精他又不得不保,否则先前一切都将白费,正头疼着不知该如何应付,身后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响动,紧接着,一道声音拯救了他。
——“瑞王殿下、楚王殿下到!”
曹仕杰与尹精当即心口一块大石落地,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当瑞王季琤与楚王季珏抵达时,瞧见这跪了一地的架势,皆是一怔。瑞王挑起眉,深深看了一眼不敢与他对视的京兆尹曹仕杰,而季珏则紧皱眉头,目光落在满头冷汗的尹精身上。
两人刹那间芒刺在背。
“今儿什么日子啊,可真是热闹。”
率先发话的仍是季景西,他连起身都未起,仅是敷衍地对眼前两位突然出现的堂哥拱了拱手,其他三人倒是都站了起来。
“听说你好不容易带缱妹妹出来玩,却出了点麻烦,本王恰好得空,来瞧瞧。”瑞王环视一圈,笑,“看来是没事了?”
季景西不咸不淡地哼笑一声,算是应了,转而望向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楚王,“七哥也是来看热闹的?”
季珏面无表情地对上他,复又看向杨缱,后者自见了礼后便安静地坐回了季景西身边,专心致志盯着眼前碟子里的瓜子仁。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那抹倩影,对方也始终无动于衷地垂着眸,毫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炙热目光。
季景西动了动,不着痕迹地挡下季珏的视线,目光剡利地对视回去。
两人视线于半空无声交锋,片刻后,季珏冷漠道,“本王有话与明城县君言明,各位还请回避片刻。”
季景西险些气笑了,“有什么话不能当众讲?当着我的面,让我给你和杨缱让路……季珏,你当我是死的?”
“事关公务。”季珏坚持道。
“那就更该当众说了。”季景西毫不退让。
眼看两人之间紧张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有人血溅三尺,八公主不安地扯了扯袁铮的袖摆,后者微微摇头,示意莫要插手,然见她眼底惊慌,想了想,还是生涩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虽不合时宜,八公主却仍旧红了耳根,像是一口糖化进了嘴里,连心底都渗出甜来。
自有人出面打圆场,“好了,七弟,景西,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既是公事,自是正大光明,想必缱妹妹也不介意我等听上一听。闲杂人等,且先退下吧。”
他一发话,曹仕杰、尹精如蒙大赦般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多言,告罪离去。
见两人安然无恙,袁铮、八公主皆是蹙眉,然碍于季琤季珏在场,两人只好忍下嘴边的话,偷偷拿眼看季景西,后者剥完了瓜子,这会又闲不住似的开始给杨缱剥枇杷,一边剥一边道,“别只顾着吃瓜子,吃点这个缓一缓。”
得,这位都不介意,他们俩也不纠结了。
袁铮与八公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了某种类似牙酸的无奈表情。
五皇子看得稀奇,没想到素日里连吃个葡萄都要人剥好皮去好籽喂到跟前的金贵人,居然也会给别人殷勤地剥枇杷?该不是那一小碟瓜子仁也是他剥的吧?真是活见鬼了……
杨缱听话地接过枇杷,小口小口地吃掉之后擦了擦手,刚看向季珏,还没说话,又一颗枇杷递到了跟前,“……”
“咳。”季琤看得想笑,努力板着脸严肃地将话题往正题上赶,“七弟找缱妹妹所为何事?”
季珏自打进了这个厢房便脸色阴沉,如今更是黑如锅底,沉默良久才对杨缱道,“参本一事,非我授意。”
后者抬眸看他一眼。
“看什么看!不准看他。”眼睛长在她身上的季景西顿时咬牙切齿。
杨缱:“……”
她无奈地睨了眼季景西,收起散漫,认真对季珏答,“我知道了。”
简单四个字,将季珏一肚子准备好的说辞堵了回去。他张张嘴,先是罕见地一愣,随即眼底浮现出惊喜,“你信我?”
杨缱按下蠢蠢欲动的季景西,面色淡淡,“这与信或不信有何关系?楚王殿下说什么,杨缱便听什么,嘴长在您身上,自是随您怎么说。”
这话说的季景西浑身上下舒坦极了,心情愉悦地勾了勾唇角,快乐地继续起了他的剥枇杷大业。
楚王脸色却一变再变,“我不知那尹精从何处听说的闲言碎语,他与你有怨,自认抓住了你的把柄……我承认,他确实大考之后投了我门下,此人虽急功近利却也有真才学,只是迫切想证明自己,谁知误会了你我结仇。我得知此事后,已第一时间言明父皇,父皇虽信我,却也要有一番交代。是以,我让尹精来请你走一趟大理寺,非是定罪,仅正常问话。我本意是想让他知晓他弄错了,眼下看来,他仍是领会错了意思。”
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说完便紧张地等待着杨缱的反应。后者听完,问,“他误会了你我结仇?”
“对。”季珏速答。
杨缱抬起头,平静地回望他,“不是误会。”
“殿下,你我早就结仇了。”
昔日皇宫牡丹园,她一匕斩断了两人十多年的情义。
如果说以伤换伤勉强算互不相欠,那么年前那场东宫赏诗会,眼前这个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苏襄合谋骗她入客房,支开所有人从而与她独处,还毫无顾忌地意图碰她。
互不相欠的是伤势,留下的,是令她至今无法释怀的耻辱。
她连看到他,都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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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合一,补一下上星期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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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珏的话八分真两分假。莫催,迟早解决他。
下一章先解决掉尹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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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紧张也不忘悄悄推进一下少将军x公主的感情线(不愧是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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