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挖上一个坑(1 / 2)
“你吓着允则了。”
从国公府回来,杨缱便听说了九皇子季瑢失魂落魄离开燕亲王府之事,问过季景西,才知他做了什么欺负小孩的混账事。
季景西倒是毫无欺负人的自觉,“该他受着。不吓他一吓,不知自己有多蠢。身边的人走漏风声不说,还把自己牵连进去,不长教训。”
他也没有骗季瑢,让他年后离京不是开玩笑。
季景西对弟弟还是顾念的,监国圣旨一事让他意识到自己对小九似乎有些揠苗助长。他回京不到一年,一年前的季瑢还是南苑书房象牙塔里天真无邪的皇九子,哪怕后来下山东、上战场,看似历练不少,实则始终被保护得很好,这些之于小九仿若无根水,淋着了,却还未浸透内里,不足以让他真切感受什么,还以为自己躲在檐下呢。
少年皇子,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所以才轻易被影响,继而走偏了路。
季景西稍稍一品便猜到季瑢这阵子摇晃的心思,险些气笑了。季瑢得庆幸他忙,摔打熊孩子这种事没空做,否则早晚让他知道疼。
不是怕他和自己争,怕的是他轻易下场,失败了把自己搭进去。
能从比山高的政务里拨冗给季瑢一下午的时间,已经是季景西耐心的极限了。
“允则恐怕以为你真对他生了猜忌,误会你连他也容不下,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他打发出局。”杨缱简直不知该怎么评价季景西这三削两砍解决问题的做法,“小心他记恨你。”
“我怕他?”季景西嘁了一声,视线往杨缱身上一转,又变脸似的撒娇示弱,“讲讲道理心肝,你夫君我已经很忙了,他还跳出来给我捣乱,我没把他挂墙上打屁股已经是怜爱他了。我脾气难道不比以前好?就这你居然还怪我,有没有天理了。”
杨缱向来遭不住他这巴巴的样子,像只受委屈的猫咪,心疼自家学生的情绪眨眼就被心软替代,手指蜷了好几下,还是没忍住上手轻轻揉了两下他的脸,“嗯,是他不好,你可怜。”
季景西高兴了,蹬鼻子上脸地滚进她怀里,头枕着腿,长臂圈住细腰,脸埋进她身前堆的层层叠叠的南疆雪绡裙上,像躺在云骨朵里,香香软软的,熟悉的馨香和透过雪绡传来的肌肤热意令他放松心神,口吻也软和下来,“你不知道,集贤阁那破地方太烦了,因为这事,镇日里吵得人头疼。”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怕季景西动怒,亦或是自己也没下定决心左右摇摆,季瑢从燕亲王府回去后便狠狠处置了几个据说“恶传谣言”的身边人,其中甚至还涉及到他外祖家的一位表哥,也被一褫到底,可谓直接表达了九皇子对监国圣旨一事的态度。
季景西见状,也跟着收拾了几个跳得最高的,几番动作下去,因监国圣旨而起的波澜就这么被暂时按了下去。
但关于季景西监国正当性的争论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总不能放任他们一直吵下去。”杨缱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梳着他的发尾,感同身受般发愁,“可有什么好法子?”
季景西像只正被梳毛的大猫,在杨缱的手底下从头到脚通泰舒坦,秋水苑没外人,他说话也放肆,“没有,懒得理。谁管他们,吵几句就能卸我权那算我输。”
杨缱无语了半晌,“……你倒坦然,显得***着急。”
“这就体现出你我功力的深浅了。”季景西漫不经心地答话,“你夫君我可是被言官骂大的,我怕过谁啊我,这点小阵仗,啧。”
“可我就是听不得呀。”杨缱小声道,“我家季珩天下第一好,骂你的人都是……都是瞎子!”
弘农杨的嫡女骂人,绞尽脑汁也只能骂出这等程度了。
季景西却是一愣,继而大笑出声,搂着人的手一用劲,两人的位置便颠倒过来。
他低下头,用力在杨缱漂亮得要命的小脸
上亲一下,“怎么这么遭人疼啊杨阿离。得亏这话我是现在听,早几年,怕是要不管不顾掀了盛京城都得给你抢回府来,管他是生是死的,娶了再说。”
杨缱被他口无遮拦说得满脸通红,但还是压着羞意,遵从本心道,“你是该早些娶我,怪你想太多。”
“是是,怪我。”季景西的桃花眼弯成一泓月牙,把人往自己腿上一放,面对面与她对鼻尖,“怎么办,我已经开始后悔了。乖宝,心肝儿,我都恨不得给你摘星星捞月亮了,怕是要效仿古人给你建一座白玉摘星台,你可喜欢?”
杨缱:“……”多少有点过了,宝。
“你有银子么。”她冷酷无情地戳破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季景西停顿了一下,拍上额头,“忘了,本王眼下是穷光蛋一个。”
全副身家都给美人做了聘礼,掌管的国库也正虚空着,连个中饱私囊的机会都没有。
杨缱皱起小鼻子哼了一声,也不从他身上下来,就着姿势伸手往他身后的几案上探,葱白金贵的指尖拈出一张宴帖,“所以还得看我的。”
后者被她弄得心猿意马,忽然一张帖子拍脸,只能按捺着心思捞过帖子展开,第一眼看的不是内容,而是字,“嘶——这谁写的,有点像你,但比你差多了。”
“小五听了可要伤心的。”杨缱嗔他。
“绪南啊?”季景西扬眉,这才去看帖子的内容,“办赏花宴?”
杨缱点头,乖乖道,“请的都是各家夫人小姐,你那日虽然休沐,但不准露面,去给自己找点别的事做。”
“……在我府上设宴还不让我参加?”季景西不服,搂着她闹脾气,“本王也要赏花,本王也要在王妃的宴上吃喝玩乐。”
明知他故意逗人,杨缱还是忍不住咬牙,“我请的是各府夫、人、小、姐!”
季景西夸张,“哇,好凶。”
杨缱矜持地白他一眼,“给我省点事吧,懒得应付你的烂桃花。”
提到这个她忽然就来了气,不愿再同他亲近了,推搡着要分开坐。
这人长了张祸国倾城的脸就算了,监国之后不知多了多少垂涎的。她是懒得理这些,但要是敢让她在自家地界赶季景西招来的烂桃花,就别怪她翻脸了。
季景西:……突如其来的锅!
“不是,乖乖,宝贝,好杨缱,我什么都没做!我清清白白!”季景西求生欲爆棚地抱着人不撒手,“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你跟前了?谁啊?哪家的?这天底下还有人不知我季景西是你杨又谨一个人的?我都上你家族谱了啊!我太冤了!”
“你不知的多了去了。”杨缱垂着眉眼泠泠看他,既骄傲自己眼光好,又觉得他招人,无端地来气。
从这人监国开始,哪个犄角旮旯的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递什么话的都有,劝她大度的,讽她嫁人快半年肚子没消息的,甚至自荐到她脸上的都有!这还只是监国而已,若未来季景西真走到那个位子上,怕是更不可收拾。
大抵是从前过的太顺心,杨缱应付此类事件的经验少之又少,顶天了也就一个丁语裳,后者后来还嫁了旁人。她原以为这些都该是未出阁前操心的,却不知出嫁后才算开始。原来多的是人想给季景西做妾。
说来可笑,所有人都知明城县君出身尊贵无比,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嫡妻之位不可撼动,因此没人肖想王妃之位,反倒一个个争着表达自己的“乖巧识趣”,说什么不求名分地位,只想帮她分忧,多个人照顾郡王爷云云。
此前因局势动荡,也因着新婚燕尔,杨缱和季景西多数时候是关起门过日子,烦心事自然少。而今局势暂稳,季景西又大权在握,风头一时无两,有些人的心思就压不住了,近段时间明里暗里不知试探过多少回。
杨缱不爱同那些个操心别
人家后宅的女子打交道,却总有人讨嫌。人她可以打发,事却得让季景西知道。
越想越委屈,杨缱眼尾都开始泛红,可习惯使然,脊背又挺又直,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矜贵得不行,“丑话说在前,惹到我,我就拿你出气,再收拾她们父兄家族。”
打蛇就打七寸,知道疼,才没人敢往上凑。
不合时宜地,季景西被她这副百年难得一见的宣示***搞得心脏狂跳,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眼睛像是粘在她身上似的怎么都移不开,看得入了迷,明明在生气,在吃醋,却又娇贵地端着身架,像花园里最骄傲的牡丹花,让人恨不得折在她脚下亲吻她娇艳的花瓣。
季景西想,别说拿他出气,哪怕下一秒杨缱要他掏心挖肺,他都敢毫不犹豫地拿刀给自己开膛破腹,捧出一颗心献给她。
明知这时候他该表一表忠心,说些哄人开心的蜜糖话,可这一刻,季景西还是因眼前人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而爽的头皮发麻,昏了头似的,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不可描述的深重.欲.念,眼底深处尽是把人顷刻间拆吞入腹的凶狠暗潮。
压不住,忍不了,临安郡王绷着一根随时欲断的弦,低头吻她,声音烧得暗哑,“……行,命都给你。”
而后豁然抱起人往屋里走。
真是……要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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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宴那一日,临安郡王当真乖乖听话没露面。
当杨缱的赏花宴大获成功的同时,被勒令不准回府的临安郡王正理所当然地霸占了定国公府世子的院子,不讲理地在坐了整整一日。
被鸠占鹊巢的定国公世子越贞哪也去不了,认命地陪人下棋,输得家底都快被掏空了。
就离谱。
这人自己回不了家,也不让别人安生,嘴上说什么被王妃嫌弃,实际整个人春风得意,恨不得将“家宅安宁”、“夫妻恩爱”写脸上。
越世子哪受得了这委屈,索性要死一起死,将尹二公子尹岚和柳少主柳东彦也叫上,三个人一起输钱。平衡了。
输光了家底的人要替临安郡王处理政事,于是后半晌就变成三个穷光蛋一边为郡王爷卖命,一边心理阴暗地看又一个天真的孩子被王爷血虐——嗯,柳少主也拉了个替死鬼,即在山东道结下“深厚友谊”的贺家小六,贺云墨。
贺白到底年纪小,不知自己一脚踩进了肮脏的大人挖的坑。对他来说,能跟季景西对弈的机会千载难逢,景小王爷的棋艺是连南苑夫子都夸的,普天之下能与他争个高低的数不出一只手,各个是大佬。
贺白格外重视,整个人恨不得投入二十分。
可惜,也没逃过输光家底的命运。
直到贺白在案后坐了一个时辰、帮着处理的折子都在手边堆出一小摞时,他才幡然醒悟,盯着自己眼前的几案不可置信地愣住了。
他干了什么?
他怎么会帮临安郡王处理政务?!
“终于回过劲儿啦?”好友的声音幽幽在他面前响起,贺白恍惚抬头,杨绪南正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傻。”
贺白张张嘴,“……寄云何时来的。”
杨绪南恨铁不成钢,“来好一会了好吗。不是我说你贺云墨,你怎么……你平时的聪明劲呢?就这么让人哄着上贼船了?”
贺白:“……”我说我也是被坑了你信么。
那厢,棋盘前的临安郡王眼皮都没抬,“贼船?”
杨绪南二话不说滑跪:“我错了,姐夫。”
季景西对面,正慢条斯理落下一子的杨家长子语气更凉,“哼,这声“姐夫”倒是叫得挺顺。”
杨绪南:……
哥,醒醒,阿姐已经嫁给你对面坐着的那人好久了!
贺白这才发现不止杨绪南,尘世子也来了。这就
是那个能跟景小王爷对弈争高低的大佬之一,贺白不由自主地往棋盘看去,黑白棋子杀得好一个激烈,千军万马,刀光剑影,血流成河……这两人下棋居然这么凶的吗?
贺白看了一会就不敢再看,视线转回杨绪南,“今日夫子宴宾客,你们怎么……”
“怎么还有心情串门?”杨绪南接话,“那自然是因为阿姐宴的宾客里没我们咯。你没看某人都被赶出门了?实话说吧,今日燕亲王府里除了季琳被留下“相亲”,其余男眷一个没有。亲王他老人家去了别院,国师大人则被召进了宫,今日,王府是阿姐的天下。至于兄长和我嘛……我俩就是无聊,受邀来欣赏一下被赶出门的某人的脸色。”
他这厢话音落,那边季景西落子的手一僵,总算纡尊降贵地撩起眼皮,睨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舅子一眼。
贺云墨心想,今儿越世子这院子,可真称得上是蓬荜生辉了。
想到越贞,贺白蓦地忆起自己被坑的事,抬头环视一圈,最后在角落里发现罪魁祸首正同越世子、尹二公子愉快地嗑瓜子。
贺白:“……柳大人,是不是欠小子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