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1 / 2)
嘉木巴有些醉了,被太监扶着上了马车,帘布落下之时,他醉态全无,向稳坐隅角的人翻身跪下“属下调查有误,望可汗恕罪。”
马车摇晃着离开了宫门,叹息声从角落传来“隐巷重兵把守,咱们的人探不进去。”
嘉木巴“我去!可汗,属下愿意去寻恩师之后!”
角落的人沉默了,许久才道“罢了!他怕是已经不在这皇都城了。”
“怎么会?他不是同皇帝....他怎么舍得离开?离开之后又能去何处?”
澜清摇头,帘布在风中翻飞,露出外面漆黑的夜“有人查到他赴宴迟到的原因,说他在暗中帮助一个人离开了皇都城,我想那个出城的人,应当就是叶永欢无疑了,咱们晚了一步,这次来晟朝,怕是没法接他回竖沙了。”
“又是他!”嘉木巴怒道“这兔崽子怎么每次都坏事!明明只有一步,只有一步咱们就能见到先生的后人了,这一步错过了,怕是这辈子都没缘再见到人了!”
苍苍白发被风吹起,像一缕细雪,碎在夜色中,澜清面带疲色,叹息道“你别忘了,恩师的案子是他翻得,恩师的后人也是他救下的,虽然往事不能忘,但这一件,咱们欠他一声谢。”
嘉木巴咬磨着道“可汗仁义大度,属下却不能原谅。”
澜清恍若未闻,长指轻敲窗沿,月上树梢,在他修长的指节上落下斑斓树影,敲指声忽的一停,他看着在手背上稍纵即逝的树影,轻声道“既如此就留下二弟的命吧!”
月色清冷,但落在扳指上时却略显润色,澜清眸中深情,扳指轻抵着唇,澜清吻着那冰凉,魔怔了似的喃喃道“留下他...让他与我殊涂同归。”
马车驶离城门时嘉木巴还有些不甘,他问澜清“可汗,先生的后人咱们真的不接回竖沙了吗?”
“先生一生潇洒,从不愿被人束缚,先生的后人应当也是如此,不然也不会执意逃出这富贵的皇都城去。”
夜里风凉,澜清咳了几声,白发散落脸暇,隐隐之中瞧见唇畔一抹腥红。
澜清不动声色的唇间鲜血抹去,哑声道“我已有灯尽油枯之势,怕难护他余生周全,况且战事将近,与大晟之战一旦战败,便再无东山重起的机会,我自顾不暇,执意寻他并无益处,不如放任江湖,生死皆不连累,这已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保护。”
嘉木巴在叹息间红了眼,哽咽着说“先生一家都被大晟朝皇帝给害了!”
“我没忘。”澜清骨节攥的发白,看着夜色的眸越发阴沉“即便我近危浅,也会在最后一刻为先生报仇。”
景启额头被人轻弹了一下,转眸看去正好对上靖王那耐人寻味的目光。
“不舍得就去追回来。”靖王捻着佛珠说“把人甩了又在这眼巴巴的念着,这不是活受罪吗!”
景启“我不是因为”
“嘴硬!打小就嘴硬!”靖王道“若你真对人没那个意思,我也不会劝你,分了更好,那叶阳小子打眼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眼珠子一转怕是有八百个心眼,你不跟他一起,我这也放心。”
景启“我真不是”
“但你瞧瞧你自己,自从听了三响铃便开始魂不守舍,一双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人,为什么不敢看,你怕你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人家发现,十四啊!你也不小了,做事也素来稳妥,可怎么一遇到那小子就乱了分寸!”
景启魂不守舍当真不只是为了南箕,更多的是因为与那白发男人无意间的对视,但靖王说的真切,他不由得听了进去。
“我跟他没以后。”景启有些烦躁的撩开了帘布,风自窗口涌入,轿内顿时一片清凉“不如现在结束的好。”
“说的好像你自己有以后似的。”靖王捻着佛珠,月光在他指间静静流淌“你什么心思当我不清楚吗!左不过是害怕自己失势时连累到他,你心疼他不该卷入这乱局中,更心疼他每日因为你而担惊受怕,你想他平平安安,好好的活着。”
靖王“你呀!当真是太宠他了。”
景启伸手出窗口,掬起一捧月光,风在指间打旋轻饶,温柔的搅弄着他掌心的银辉“再等等。”
靖王侧目看他“等什么?”
“等他适应。”
“是等他适应没有你也能照样过日子,还是等他忘了你?”靖王冷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勾搭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与其等他忘了你,不如等他耐性全无,夜闯萧王府绑人要来的现实。”
靖王劝道“算了吧!你是拗不过他的,再说了,他若是以死相逼,你还能真的看他去死?与其折腾的天翻地覆后你再低头服软,还不如点到为止,别说我没提醒你,叶阳小子且记仇呢!当心时间拖得越久,你跪床头柜的时辰便越长。”
景启“阿箕从来不罚我跪床头柜。”
靖王问他“那他平日都是怎么罚你的?”
还能怎么罚,披枷带锁往地室一拉呗!
一提起这事景启就想起宴席上赵慕远要送南箕刑具的事,想起刑具他就想起了南箕的三响铃,想起三响铃就想起他与玉宸当街喂酒,越想越觉得头疼,不由得长叹起来。
还是不和好罢!
这要是和好了,南箕还不得往死里整他,毕竟他现在可是重罪在身,想想后果都觉得发怵。
靖王还是心疼弟弟的,对他道“他若是敢打你就同我说,我替你治他。”
景启闷头应了一声,但心里真没打算同他说,因为兜兜转转,最后受苦受累的始终是他。
靖王挑起帷裳向外看去,远远的看到了萧王府的大门,夜深露重,萧王府的大门在黑夜中并不显眼,靖王凝眸看了半晌忽的咦了一声“十四,你们家什么时候又买了一对石狮子?”
“石狮子?”景启探了脑袋过去,远远的就看到萧王府门口立着俩柱子“什么石狮子,那不是俩人”
话未说完眼前便天旋地转,景启圆润的从马车上滚了下去,整个人呈一个大字摔在了那对“石狮子”的正当中。
红豆看愣了,靖王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还看!快走!”
马车飞似的冲了出去,在萧王府门口扬起一层尘灰。
待马蹄声渐远,景启这才从地下爬了起来,边拍着身上的灰,边对一左一右两“石狮子”打招呼“呦!好巧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都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敢相信吗他是被人踹下来的。
而且踹他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最亲最爱的九哥。
“自然是等你。”南箕刚想过去扶他,结果有人比他快了一步,不但搀扶着景启,还主动帮他拍着身上的尘灰。
玉宸扶着人,一脸关切“王爷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疼了吗?”
景启有些心虚的推开了玉宸的手,讪讪的看向南箕“有事?”
南箕甩袖背手在身后,冷漠道“你萧王府的大门就这么金贵,没事都不能来了吗?”
“这不就是随口一问,做什么火气这么大。”
景启对玉宸道“今儿喝了不少酒,胃里且难受着,你去帮我熬碗解酒茶。”
“早就备好了,就等王爷回府用呢!”玉宸站在他身边,半点也没要走的意思,他站的笔直,对南箕大方一笑“但巧的是相爷也来了,王爷是回府用,还是让小厮打包了去相爷那用?”
景启心里咯噔一声响,眼见南箕脸色唰的一下黑了下来,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一道寒光从南箕袖中冲了出来,景启将人拉去一旁,反手攥住那杀气腾腾的双锋挝,但另一条双锋挝紧追过来,景启来不及救人,只能以身做盾,挡在玉宸面前。
玉宸撕心惊呼的同时鲜血溅湿了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