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少庄回忆陈楠旧事 秋凝留意表里不一(1 / 2)
前情提要
在刘越用以安置、监视宾客的宅院中,全权领导洞庭湖劫船行动的洛赤极讲述了焕天教军事力量——天师堂的由来。随着教主日渐老迈,新一任教主的候选人都在拉拢洛赤极,可见焕天教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然而,此时本应该被刘越牢牢控制住的陈楠却突然找上门来。
本章正文5822字。
本章正文
借着月光和宅院门口的灯笼,陈楠认得是洛赤极出来了。她连忙整衣下拜行礼。几个警卫也随他屈膝行礼,只是那军官不为所动。
“那军士,你是何人?为什么如此傲慢?”
军官这才略微欠身,说:“少庄主见谅。本将乃是岳阳团练副使何有光。本将并非傲慢,只是少庄主并非本将上级,又无职爵,非本将所拜之列。”
洛赤极心里有些不快,但也暗暗佩服这位军官的气概。洞庭一行,他受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偶尔来几句不好听的话反而很新鲜。他也不多计较何有光的文明礼貌问题,接过警卫手中的灯笼,假装把陈楠的脸扳起来查看,说:“没错,正是我家昨夜走散了的侍女。我本以为已经死于混乱之中,没想到捡了一条命。我在此谢过你了,何副使。”
“不敢。职分罢了。”
“请何副使留步,我有一点谢意请你笑纳。”
“不必。好意心领。若无他事,本将告辞。”何有光用通知的语气说出商量的话。他也不等洛赤极表态,自己登上马车扬鞭而去。空荡荡的巷子里只听见马蹄达达、车轮辚辚,不一会销声匿迹。
一个警卫连忙打圆场:“少庄主,您不必与他一般见识。这是个楞脑袋、刺头儿。我听说他连知府都敢顶撞。”
“由他去吧。”洛赤极摆摆手,示意家丁拿出一些银两,“巡夜辛苦了,一点小意思,各位买点酒喝。”
警卫们连声称谢,洛赤极回到东厢房里。家丁领着陈楠跟在后面。
“你们记住,她叫春芽,一直都是我房里的丫头,明白了?”回到屋里,洛赤极对所有家丁奴婢们说道。
“小人们记住了。”大伙连忙答应。
“有没有疑惑?”
“没有。”
“好。”洛赤极满意点头,“家里的规矩你们都是知道的,说漏嘴会如何,不必多说。散了吧。”
大伙各自忙碌去了,洛赤极把陈楠带回卧房,秋凝正好收拾妥当,正在铺床。
“秋凝儿,你看谁来了。”洛赤极笑道。
秋凝回身看时,眼前一亮,尖叫道:“阿楠!”秋凝惊喜不已,虽然压低声音,也掩盖不住她的雀跃万分。
陈楠却显得有些拘谨,她道个万福:“秋凝姐。”
“你这阿楠!这么见外!”秋凝轻快地跳过来,像一只欢乐的小白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在这里叫她春芽,谨慎些别露馅儿了。侍女可没有起名冠姓的资格。”洛赤极笑道。他也不打扰两姐妹,自己坐到书桌旁去了。
“来来来,快坐。”秋凝亲热地揽着陈楠的肩膀,“看你这气色想必是饿了,快吃点东西,这几块桂花糕还不错,刚才洛堂主生闷气吃不下,却不想正好便宜了你!先喝口花茶,嗯?来人!换一壶热的来!”
“多谢秋凝姐。”陈楠眼眶红红的。
“你瞧瞧你,也就两天不见,怎么倒生分起来了?你可曾受伤?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和洛堂主一点消息都收不到,急都要急死了!施堂主他们呢?可安好?嘿嘿,还有你那小情郎……”秋凝脸上露出女孩子们之间八卦时特有的坏笑。
不说还好,说到这句话,陈楠本来还有一些疲惫的笑容,忽然掩面痛哭,泪流不止。急得秋凝又抱又哄又擦眼泪,连连问“这是怎么了”。洛赤极听她哭得伤心,不免也坐过来关心她。不过,坏消息是肯定跑不了的。
陈楠努力平复悲情,啜泣道:“邓云……他,他没了!”
“啊?”秋凝大吃一惊,“是……是怎么回事!”
陈楠又啜泣一会儿,总算能好好说话:“施堂主他们撤离之后我和云哥儿断后。不想被军警发现,缠斗之中无法脱身。云哥儿为了让我走……呜呜……他……他……”
秋凝把陈楠揽进怀里,轻轻拍打陈楠的后背安抚道:“好了好了,不必说了,我们知道了。阿楠不怕,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陈楠抱住秋凝,放声大哭。洛赤极见了也不免动容,轻轻叹气。
“小陈姑娘,你节哀吧。动起刀兵来,岂有不死不伤的道理?阿弥……呃……嗯,邓云是个血性汉子,铁儿郎,施堂主选了他做徒弟果然是没有看走眼。如今他以身殉教,也是报了施堂主的知遇之恩。小陈啊,我佩服你。你本可以跟着你爹陈堂主过安生太平的日子,却要来这刀光剑影里闯荡,实在是巾帼英雄……”
“你不会安慰就别说话!”秋凝斥责道。
洛赤极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晚辈们的事他略有耳闻。天金堂主陈昀家的女儿是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打小不爱学贤妻良母织布刺绣那一套,反而爱找些武侠传奇的杂书看,能跑能跳的年级就喜欢舞棍子丢石子。老陈惯着女儿,竟然也真在圣教中给她找了几个武士点拨训导,想着强身健体也未为不可。要知道练功可不是个轻松舒服的事儿,等女儿吃了苦头,自然会安分些。没想到陈楠竟然是个习武的材料,两三年下来爬墙攀树潜水掷镖舞刀弄剑颇有些精进。陈楠的翅膀越来越硬,扑腾起来连老陈昀也收拾不住,成天想着找一块用武之地检验成果。今天上房揭瓦,明天横行邻里。张老爷讨小妾冷落了正房,她要去理论;李药房的公子退了婚约,她要去争辩。大伙儿忌惮着陈昀的面子,只能由着她胡来,过后再来他这里告状。陈昀又要给邻居赔礼,又教训不了陈楠,真是两头受气。
陈楠十五六岁的时候倒是不再闯祸了,她的心智变得成熟,深知自己作为有武功的女侠不能总是和没武功的街坊们比试,长此以往无异于坐井观天画地为牢,不利于精进武艺。于是她开始在圣教中到处挑战,找那些高手“切磋”。教主的护法啦,堂主的保镖啦,只要是带兵器的汉子,就想上去打一架。这些武士们都知道陈堂主家小姐的性子,能绕开就绕开,要么今天跑肚拉稀、要么昨晚肾虚腰痛、要么教主有事找我、要么老婆催着回家,能下次一定就下次一定,实在躲不过去,就敷衍着和陈楠比试两招,不是险胜就是平手。日子也就这么喜闻乐见地过去,直到有一天来了个北方人。
这人是圣教在关外分教会吸纳的教徒,叫施铁霖。北方人以悍勇著称,而且听说他的家乡古来是民族交流的兴旺之地,武德十分充沛,当地人不少都有一些司伯利牙蛮族的血统。施铁霖武功出众,人也机警,更难得的是还读过不少书,于是被推荐到教主面前做事。那时天师堂还没有组建,施铁霖的名号在圣教中央还不为几个人所知,陈楠自然也不认识。那日陈楠来找他爹,正好碰见施铁霖拜见完了教主,从大堂里出来。这施铁霖鼻子下边长着一部浓密的大胡子,十分显眼。陈楠叫住他,就要拉到校场去比试。周围的人不认识施铁霖,只道是哪个外地来的倒霉鬼又要被缠住了。万万没想到惨叫随即便从校场传出来。交手仅一回合,陈楠就被施铁霖像抓老母鸡一样双臂反扭按在沙地上,嘴里还吃了一口泥土。施铁霖身材结实但个子不高,看起来比陈楠还矮半分,因此画面更显得滑稽。若知道陈楠身份,施铁霖绝不会碰这霉头,大约他把陈楠看作了势均力敌的对手来严阵以待了。
虽然那天大伙都有些尴尬,但好消息是陈楠被施铁霖镇住了,言行举止安分不少,并拜施铁霖为师,从此一改刁蛮跋扈的习性,虚心请教,用心练习。也静得下心来学些琴棋书画。不过,陈楠虽然看起来更像大家闺秀了,实则武艺大增。施铁霖不仅教她功夫,还注重陈楠的精神文明建设。
天师堂组建后,陈楠执意要加入其中,陈堂主没有办法,只千万叮嘱施铁霖照顾她。施铁霖也的确非常照顾陈楠,他第一次带着天师堂新训练的武士们外出做任务,就让陈楠跟着他夜闯贼穴。那只是一伙欺男霸女的山贼,虽然恶行累累但没什么真本领,施铁霖带着五六个教徒摸黑上山,一炷香的功夫就清理了山上十多个山贼。本来搞定这一切只需要前半炷香的时间,后半炷香是施铁霖为陈楠定制的个性化课程:杀人。
陈楠虽然武艺基础很好,在清剿山贼的行动中也与其余队员配合默契,但手上没有直接沾血。队员们清理了山贼喽啰,活捉了两个头领。这两个头领着实是可恨,杀人越货、凌辱妇女的事没少做。那晚在山寨的火光中,施铁霖把这两个混蛋绑起来,将手中钢刀递给陈楠,淡淡说句: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