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黄青被叫到了皇宫。
这次不是他主动去请安,而是仁宗皇帝派入内黄门强行把他拽过去的。
入内黄门,全称“入内内侍省内侍黄门”,负责伺候皇帝皇后日常起居,也担任使者出宫宣布中旨,或者被派去监督外朝事务。
官职不高,从九品,却是皇帝身边亲近的人。
这人嘴有点严,打听半天都没给自己一个准信,只说圣上今日不高兴,让他注意点。
说完还自以为透露了天大的秘密,眼巴巴的看着黄青,准备讨个赏,就差直接伸手要了。
他知道这位爷最近有钱,出手贼大方。
黄青没搭理他,给钱也不是这么给的,这特么已经形成惯例了,太监帮忙传旨见皇帝,或多或少都要给一些。
他打算等到皇帝面前再表演,现在正琢磨着仁宗皇帝又在生哪门子气,还专门找上自己。
仁宗皇帝为啥会不高兴?
既是为了皇亲国戚挖自己墙根的事,也有埋怨黄青的意思在。
他认真调查过邕王和兖王私设石炭场的始末,后知后觉的才琢磨出味道来,原来上次黄青拐弯抹角就想说两个藩王行为不端。
怪不得在那又是摆弄煤炉子,又是义愤填膺为汴京市民叫屈。
合该是小小年纪跟自己耍起心眼子呢,得好好教训教训了!
……
福宁殿。
黄青一进门就看到仁宗皇帝耷拉着脸,坐那冷冷看着他。
形势不对,气压有点低!
黄青见状急忙小跑过去,作揖道:“恭请圣安……侄孙儿拜见姑祖父。”
他卖了个乖,该怂的时候就得怂。
仁宗皇帝冷哼一声:“少给朕嬉皮笑脸的,说说吧,关于邕王和兖王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黄青没有立刻回答,先是在怀里掏半天,遮遮掩掩的把一块金铤“偷偷”塞给出宫请他的入内黄门。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禀道:“启禀陛下,侄孙儿很安分,平时在家读书写字、骑马射箭,偶尔琢磨一些小玩意,对于两位藩王的事知之甚少。”
仁宗皇帝看他的做派,差点气乐了,但为了保持威严,用力咳嗽一声。
严肃道:“知之甚少?那你告诉朕,为何知道邕王兖王私自设卡,那些围堵藩王宅子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陛下明鉴!”黄青一脸委屈:“侄孙儿也是因为工坊的碳价上涨,好奇打听了一下,无意中得知两位藩王设卡的事,也是第一时间就跑来告诉陛下了。
但侄孙儿觉得是自己年幼,受了人蒙骗,两位藩王乃皇室宗亲,怎可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所以在向圣上禀明时,才没有说出两位藩王的名号。
至于围堵藩王宅子的事…跟侄孙儿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多就是侄孙儿说漏了嘴,告诉那些碳商,是邕王兖王拿名帖让禁军捉人。”
黄青把自己责任一推二五六,顺便又给两位藩王上了眼药,至于仁宗皇帝信不信……
反正整个事件他只是动动嘴,没有参与具体行动,谁也拿不着自己的把柄。
料想仁宗皇帝也不会因此事跟自己较真。
黄青想的没错,仁宗皇帝确实没怀疑他故意针对两个藩王,但要说这件事完全与他无关,仁宗是不信的。
皇城司可都调查出来,最近两位藩王对“琼露”果酒很是垂涎,黄青为了自保,揭露两人的丑事也能理解。
可理解归理解,不妨碍皇帝敲打黄青。
“哼!小小年纪就学会如此多歪门邪道,以后朕怎么放心对你委以重任?”
“多谢陛下!”这时候还不得打蛇随棍上?黄青深深一拜,“侄孙儿以后尽量改正,陛下金口玉言,委以重任的话侄孙儿铭记在心。”
“你……”
仁宗指着他,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就没见过在他面前这么没脸没皮的人。
不过仁宗还真就喜欢黄青这一套,非但没觉得他失礼,反而感觉黄青是没把他当外人。
皇帝都是寂寞的,坐上代表九五之尊的宝座,真就成了孤家寡人,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话。
明明他从不会苛责任何人,可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文武百官,都对他畏之如虎。
有时候想要找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找不到。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越来不像个正常人,这让他很是恐慌。
虽然手握天下,但善良的他不想肆意妄为,于是按照圣贤的标准要求自己,他怕自己的不正常,会演变成历史上的暴君。
仁宗成功了,他的种种克制给自己博得了千古仁帝的美誉。
可死后的他却看不到这一切。
现在,黄青的诸多做派,让他觉得很亲切,从中找到了一些做长辈的乐趣。
想到这,仁宗表情变得和蔼,招手道:“别傻站着了,坐下吧…至于委以重任的事,小小年纪急什么,等你考取功名再说。”
这就没事了?我还没开始发挥呢!
黄青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软凳上,然后好奇问:“姑祖父,私设石炭关卡的真是邕王和兖王啊?他们怎敢如此大胆,石碳可是关乎汴京百万平民的性命啊!陛下是怎么处理他们的?”
“哼!”提起这个仁宗就来气,狠狠道:“拦船压价确实是这两个混账做出的荒唐事,朕已经勒令他们补偿碳商的损失,并去宗正寺闭门思过三个月。”
黄青一脸的不可思议。
处罚的也太轻了吧!
此次可是藩王勾结朝廷机构为自己谋利,还私自调动禁军。
这么重的罪只罚点钱,关几个月禁闭?
我的皇帝陛下呀!仁,可不是这么用的!
仁宗见黄青如此表情,心中也不由一阵苦笑,他自己也知道对两位藩王处理的确有点不痛不痒。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
邕王和兖王之所以入东京,是因为自己无子,在群臣逼迫下才招二人过来考察立嗣之事。
现今藩王犯错,群臣虽深觉丢人,可事已至此,跟二人绑定很深的百官,还是请求皇帝宽大处理。
沉没成本太高,车门被焊死,大臣们已经下不去车了。
面对黑压压一片跪地求情的文武们,仁宗皇帝就算再生气,也没办法狠狠惩治两位藩王,只能罚钱关禁闭了事。
这让仁宗皇帝感觉非常憋屈。
我儿子死了你们不关心,逼着我立嗣的是你们。
说邕王、兖王有人君之相的也是你们。
邕王兖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求情的还是你们!
我这个皇帝难道只是摆设?
皇帝的心情,士大夫们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