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 《前线阴谋 下》(1 / 2)
朔州刺史孙维已经在营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就像卫队长说的那样,他确实是走来的。
他的儿子和一帮朔州的官员,此时都大气也不敢喘地站在他的后面,齐齐整整,十分卖力。毕竟这位朔州一把手刚才发了话,叫他们必须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来迎接太子赵淳。谁要是敢丢了人,回去就直接卷铺盖滚蛋。
营内开始有了些动静,接着他们就看到两道火把长龙从营地深处慢慢出来了。孙维阴沉着脸扫了他们一眼,这些家伙的腰杆子挺得更直了,脸上也都挂着明显是训练过的笑容。
第一个走出来的居然是黄琬,他瞧准了孙维站的位置,迈着四方步就走了过来。
“孙大人,别来无恙啊。”
听了这一声寒暄,孙维的肠子都是一紧。他儿子刚才说被黄大人用一张死人脸给拒绝了,话说的也是冰凉冰凉的,怎么这会儿老狐狸的脸变得如此快?传说黄侍中的心窍比普通人多长了一个,自己可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哎呦,黄老大人!叨扰了,叨扰了。犬子不会说话,方才要是冲撞了黄大人,在下这就给您请罪。”说完就假惺惺地拜了下去。
“哼,孙大人你别来无恙啊,怎么只认识黄侍中,瞧不见本将么?”
孙维的腰刚弯到一半,白化延的声音如同闷雷一般响了起来。接着那一身纯黑玄铁战甲的身影,就掠到了黄琬身侧。一股冰冷的金属腥味腾起,直冲的孙维气血一滞,差点没站稳。
“白……白将军好身手,我……我这上了些年纪,还请恕罪,恕罪。”孙维嘴里赔着笑,冲着白化延再次深深一躬。
别看他这副卑躬屈膝的服软样子,其实他在弯下腰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多少年他都没有给人这样低三下四过了,就连姓钱的那些家伙,还不是要恩威并施地笼络自己,哪有一个敢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就让自己如此下不来台的。
见孙维城府如此深,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行为都能强忍下去,白化延原本准备的后手居然无处可用了,就像是一脚踹进了泥巴里,憋得他脸色微微发红。
孙维弓着身子,想着自己都如此卑微了,这白化延居然还不肯说一句客套话,给自己一个台阶,心中的恨意更浓了。他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倒也不是他的怒火压不住了,而是腰真的弯不动了。到底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又当了十几年的土霸王,哪儿还能受得住这样的苦,遭这样的罪呢。
就在他终于挺不住了,用手撑着腰想往起抬的时候,却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直接将他给砸的跪了下去。
“你他——”孙伟意识到那股大力来自于白化延的一掌时,终于脾气压不住了,但那声怒喝只出口了两个字,只听一个声音传来,瞬间将他剩下的骂娘话给堵了回去。
“老白,孙大人是文官,你那套拍肩膀打招呼的礼数他受不住。快给人家赔礼道歉。”
赵淳掐准时机露了身形,一句话就叫孙维把这哑巴亏给吃定了。
“哎呀,孙大人,您怎么还跪下了。咱是个粗人,手下没轻没重,您可千万不要见怪啊。来来来,我扶您起身。”白化延憋住了坏笑,跟太子对了个眼神,态度直接转了个大弯,竟然是比黄琬还要客气几分。
膝盖猛然触地的孙维,此时在心里已经把白化延十六代祖宗都给骂完了。但即便是他伸手来扶,自己这一下子倒还真使不上力,站不起来了。他把心一横,暗道干脆就忍到底吧,于是不仅没有起身,还冲着赵淳一个头磕下去,用听起来十分欣悦的语气说道:“太子爷,您这可是误会白将军了,他是瞧见您来了,臣又反应慢得很。才帮臣速速跪了,以免失了礼数。说起这个,臣还得感谢白将军才是呢。”
无论是后面那列队的官员,还是这边举火把的士兵。此时都如同见到了这天下间最神奇的景色,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他们是从头到尾知道事情始末的,但谁也想不到,这个西北封疆大吏居然如此行事,简直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岂止是他们,连在官场混了一辈子的黄琬都有些直眼了。这孙维也太能装了,难道自己和白化延刚给他来的这套文武组合拳不仅没打疼他,反而还彻底把他的任督二脉给打通了不成?
虽然诧异,但黄琬的反应还是快的,他快速地与赵淳对视了一眼,在得到允许后,便也矮下身子去搀孙维的胳膊,同时也亲亲热热地说:“快起来,快起来,殿下叫我扶您起来呢。”
孙维既是做好了准备,此时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虽然黄琬的手已经插在自己臂弯里了,但他把心一横,硬是坠在了那儿。到底还是差着些岁数,身量又胖大,黄琬就觉得此时自己简直是在往一个大碾子上用力,根本也不动分毫。于是他又只好半抬起头来去瞧赵淳和白化延,示意这个家伙不起来,叫他们二位也想想办法。
“孙刺史,起来答话吧。”到底还是赵淳开了口,替黄琬解了尴尬。
“是,启禀殿下,臣已在城内为您布置好了行宫,是先王当年北征时曾住过的,而且还特意给您备了暖房,与宫里的一模一样,请您移驾吧。”孙维的一张圆脸堆满了笑容,但小山一般的身子还是跪在那儿,对那叫他起来的话就当没听见。
“哦?父王北征在你这儿住过?”赵淳拿出了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问道。
“是,准确的说先王当年北征曾数次经过这里,而且还在城里与秦国来援的数位将军共同检阅过两国联军。此次为您准备的行宫,便是在那处院落的基础上修缮而成的。尤其是特意为您增添了暖房,保证让您住的舒服,住的安心。”孙维见太子似乎有了些兴趣,竟然还跪着往前蹭了两步,唾沫横飞地介绍着情况。
“暖房?还跟宫里的一模一样?孙大人久戍西北,还对我这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太子如此了解,真是有心了。是不是母后怕我这身子捱不住,特意嘱咐孙大人的啊?”赵淳望着孙维的小眼睛,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但嘴里说出的话可是一点也没客气,像是把小刀子直接顶在了孙维的咽喉上。
“这……这……哪能啊,您这是哪儿话,王后她……”孙维听说这深居简出、受冷落已久的太子是个病秧子,钱后虽然在信里也提点了他赵淳有些城府,而且要格外小心身边那个老狐狸黄琬。但这一招一式打出来后,孙维只觉得这位太子更不是个善茬儿,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子里面,还指不定都藏着些什么厉害主意呢。
见孙维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落了,赵淳在心中暗道:“果真是与我那好母后联系匪浅。”但嘴上却收了软刀子,而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孙大人,此次我随军前来,并非是游玩,而是替我父王报仇的,你可知道?”
“是,是,臣知道。”
“既是知道,那我自然就不能抛下一营将士,去你安排的那安乐窝里享清福,懂吗?即便是我父王住过的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