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梦境(2 / 2)
李忠似是随意地问道:“什么事呢?”
李成蹊如实答道:“我将参加一个三司会审,还需先将案件梳理清楚。”
李忠“哦”了一声,缓声道:“近期需三司会审的,只有一个案子,是那个埠县角家诅咒陛下的案子吧?”
李忠是首辅,本可以只抓大事、放过小事,可他却素来兢兢业业关注着各部门的大小工作进展情况,有时甚至连细枝末节的琐事一清二楚。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在民间,都流传着李忠敬业爱民的好名声。想来,这也是原因之一吧。
因此,李成蹊毫不惊讶李忠竟然知道这个案子,如实答道:“是。”
李忠脸色微变,凌厉道:“这个案子,能从锦衣卫移交三司会审,倒是你的功劳!可你觉得有人能领你的情吗?”
李成蹊听出来李忠的不悦,看向李忠,见他脸上神色颇有几分愠怒,解释道:“父亲,那个案子,我料想是个冤案……”
李忠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角家一家已全部认罪了,卷宗上的手印,你看不见?你现在能耐大了。北镇抚司没有审出真相,倒被你一眼瞧出来了?”
李成蹊背后微微发凉,辩解道:“此案人证物证太过完美,我有所疑心。那两个证人在北镇抚司供完证词后,竟莫名死了,我便更加笃定此案必有蹊跷……”
李忠冷冷斥道:“够了!北镇抚司都查不出来、想不到的问题,只有你能查出来、只有你能想到?”
李成蹊心中一震,将即将要吐出来的申辩的话收回肚子里。
他何尝听不出李忠的意思。
暗中布局的人,有能力施压锦衣卫。连父亲都忌惮他,阻止自己做出头鸟。
锦衣卫直接听命于陛下。
这世上有几人有这般能力?
唯陛下和锦衣卫指挥使二人而已。
埠县不过弹丸之地,埠县县丞乃芝麻小官,实在没什么机会在陛下面前露面,更不可能触怒陛下。况且,即便是触怒陛下,陛下要想惩治他,也就是一句旨意的事,犯不着如此迂回。
所以,基本可以排除陛下的可能性。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那么锦衣卫指挥使如何得到第一手线索的疑问,也就有答案了。
李成蹊微低着头,无言。
见李成蹊态度良好,李忠半是批评、半是教育地郑重道:“人证物证俱在,角家一家也已签下认罪书。锦衣卫已合律合规地判定了角家一家死罪。这个案子实际上便已经结了。你且好好休息吧,莫做些无谓之事。”
李忠见李成蹊长久未发一言,转目观察他。只见李成蹊沉默了许久,终究低声反驳道:“父亲,我们这般行径,不就是百姓所说的官官相护。我们不为子民伸张正义,反而袒护那些陷害子民的黑恶势力,那么曾经立下的为民请命的抱负,何尝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李忠不容置疑道:“我知你心有抱负。但你进入官场几年,还是未能彻底消弭你的理想化。为了这么小的个案,去得罪其他势力,给自己树立仇家、埋下隐患,值得吗?比为民请命更重要的是自保。”
李成蹊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颔首道:“是。儿受教了。”
父子二人各有所思,静默无声。良久,李忠放缓了语气,笑问:“常言道‘成家立业’,你现在已过弱冠,是该成家了。心中可有中意的闺秀?”
李成蹊轻轻摇头,回绝道:“父亲,我没有,您先不用操心这了。”
那日,因李成蹊的两句话,角绛免于油锅之刑,而被移送刑部天牢,等待三法司会审。她身受重伤,几乎濒死。在移送刑部的路上,竟再一次昏迷。
这一次,她睡了很久、很久。
在梦里,没有死亡,没有陷害,没有欺压,没有玩弄;在梦里,小小的她在草地上欢快地奔跑着,她仰着脖子贪婪地看着天上的风筝快乐地飞翔着,它飞得那么高,高到她脖子都酸了,可是她开心的笑声如银铃般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