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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白氏的结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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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乌如古德的话说的句句在理,却并没有让自己感觉好很多,反而更加压抑。或许是因此想到了王黯吧,王黯为人忠厚老实,待人亲和,虽然有时候思维有些单纯,但在安承共事过的将军当中,也能称得上是顶好的人。可就是这么一个好人,到最后却被心爱的女人误了。

“去哪?大军一个时辰之后才出发。”乌如古德在身后问。

“去后军瞧瞧,那里有一个故人想要看。”安承说着已经掀开帐篷走远了。

“什么故人?我认识吗?要不要一起去啊?”

没有回应,也不知他到底听没听见。

后军驻地不远,安承没走一会儿就到了。大军扎营时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后军,粮草辎重,炊营,家眷,随军贴户,甚至畜养的牛羊牲畜全都集中在此。马上就要开拔了,营地里冷清了不少,人们把最后的行装整理上车,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一地零碎。

安承抬脚穿过马车驼队,又避开成群的牛羊,走向远处仅剩的一座帐篷,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而是踌躇了一会儿。挂在帐门上的铜铃忽地哗啦啦响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里面一个蒙古男人掀帘出来,差点撞个满怀。男人满手拿着浸湿的布条,看见有人堵在门口,神色惊恐的抬头,和安承四目相对,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他冲着安承摇了摇头,便匆匆去忙了。

如果仔细观察这个男人的神情样貌,会发现他跟正常人的神情略微有所区别,也说不上来哪里有区别,就是感觉有些古怪。

“戴述忽,大军马上就要开拔了。”安承转身叫住了男人:“她怎么样了?”

那名叫戴述忽的蒙古人闻言转身,眼神恍惚,扭捏了一阵子低头走开了,仍旧没有说话。安承对他这样的反应似乎习以为常,他目送戴述忽离开,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进了帐篷。

戴述忽已经收拾完毕,看样子随时可以出发,行李三三两两归置在一处,开阔的空间内只有四个行军床,床上躺着四个受伤的士兵,三男一女,紧闭双眼,神情略显痛苦。

帐篷里有很浓重的药味,安承抽动鼻子闻了闻,发现都是些祛毒生肌的好药,又探头看了看四个人。三个男人浑身上下缠满了纱布,裹的跟勿里斯国的木乃伊一般,只露出两个眼睛一个嘴巴。唯一的女人伤势最轻,只是用轻便的被子盖住身体,气息均匀,旁边放着喝空的药碗。

安承眼神一痛,近前抚摸着女人的手,久久注视着她。女人始终紧蹙眉头,似乎梦见了什么令她痛苦的事物。安承略微摇了摇她,片刻后女人慢慢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俊朗的男人脸庞,芝兰玉树,一表人才,眉角却有些征伐之气,男正担忧的望着自己。女人一怔,下意识的想要抽出手来。安承略微用力阻拦,她第一下没有抽动,便也不再抵抗,任由他这么握着。

“阿姐,你怎么样了?”

“嗯……”女人轻轻答应着,只是醒来了短短几个吐息的时间,她的额头便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安承伸出衣袖为她拂拭,只觉女人体温奇高,皮肤滚烫的像是烙铁。高烧始终不退,也不知这几天女人是如何撑过来的。

此时戴述忽已经从外面回来,他把新洗的布条叠成方块,重新贴在四个人的额头上。然后把烈酒倒进盆中,浸湿布条,从最里面的那个伤兵开始擦拭身体。

安承转头看着女人,语气中多有担忧:“荀泫说在山坡上看到你以一敌十,虽然当时没看出有何异常,但回去以后忽然病倒,这才发现身中银针,却没想到居然病的这样厉害。”

“我没事,你不该来这里的,我们甚至不应该这么见面。”女人说。

安承一怔,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本觉得只有戴述忽在,戴述忽与他们有旧,女人的身份不是秘密,因此也没有考虑这么多。

“奸细所用银针的毒性强烈,四个人始终在发烧,药已经喝了,但是见效还需要一段时间。”

正在安承踌躇间,一旁戴述忽忽然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戴述忽的行为举止之所以异于常人,是因为他患有罕见的语迟症,这种病症主要特征是沉默刻板、难以交流,发作时甚至会歇斯底里,自我伤害。另外他是蒙古人,汉话并不精通,与其他人交流起来万一出了差错,诱使病症发作,后果更加严重。所以平时戴述忽除了个别与其极为亲近的人能够交流之外,几乎不会跟旁人说话。

他会主动说话,却仍然眼神交流,身子扭向一侧,也对安承的话语充耳不闻。

关于语迟症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事实是,患有此种病症的人往往能在其他特殊领域有着极高的天赋。比如戴述忽,他是整个南军医术造诣最高的人,精通蒙藏汉三门医学,许多其他医官无法处理的疑难杂症,经他之手往往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许多上了年纪的汉人医官已经官至大夫,仍旧会常常前来拜访戴述忽,请求他对某些疑难杂症点拨解疑。戴述忽身患语迟症,但好在并不排斥有人在其身边观摩。渐渐的声望越来越高,如果不是他本人极度排斥陌生环境,拒绝离开万户府。现在应该早已被召入太医院或者医学提举司担任提举,校勘名医著述,教导太医子弟了。

安承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戴述忽不会撒谎,如果他无法解毒,便会告知他此毒无解。他现在说的是药尚未见效,那就代表此毒可解,单纯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感受到女人的手略微回握了自己一下,便低头看着女人。

女人费力的问道:“白氏的事情,解决完了吗?”

“嗯,都解决了,假情报也送出去了,我们不去福建了,改道去庆元,免得让他们抓住路线。”安承说道:“不过,这一波奸细清理完了还会有新的一批奸细出现,他们就像是雨后新长的草,战争没有结束,他们就不会消失。可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已经打了九十多年,比我们年龄的两倍还要长。有的时候在想,或许我们这一代人也活不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罢。”

女人睁大眼睛望着他,眼神慈悲而温柔,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老了,宽阔的肩膀几乎已经支撑不住那沉重的头颅,随时随地都会垮下来,一直掉进尘土,最终被埋葬。可他仍然直直的站着,握着她的手,仿佛在握着什么珍贵的东西,倔强的像是三十年前的男孩子。

“阿姐,是我亲自监斩了白氏和其余同党,同党们在刑场义愤填膺,骂声不绝。只有白氏一言不发,默默的看着我,我看着她的眼睛,只感觉那里一片空白,没有悲伤,也没有恐惧。白氏直到最后一刻心里想的也不是自己,而是王黯。有某个瞬间我突然明白为什么王黯那么爱她了,这个女人骨子里有一种执着,性子又很勇敢,让人发自内心的生出一股钦佩。”

“嗯,那确是她没错了。”女人轻轻咳嗽了几声:“那日我出手救下她的时候,她把整个后背都露给同党,已经完全抱好赴死的决心。那一个瞬间起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救下她了,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挽救一个一心想死的人。”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我不该让你去冒险的。”安承语气里满是愧疚。

“又在说小孩子胡话了,那样的场景下,只有我是唯一的人选。而且是我坚持要去的,你没有必要自责。”

女人支撑不住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安承急忙坐在床头将她的身体略微抬起,同时转头四下寻找干净的纱布,女人松开捂住嘴的右手,里面有一团黑血。

他微微颤抖,死死盯着戴述忽:“怎么会这样?”

戴述忽将布条扔进酒盆,起身将凳子搬到女人床边,支支吾吾了半天:“是药效发作,你该走了,我要开始擦拭她的身体了。”虽然说话十分费劲,但是语气冷的像冰,隐隐含着几分不满的怒气。

安承此时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肉里,而且还在用力。这个细节被女人看在了眼里,她瞳底黛色渐浓,流露出几分笑意,悄悄把手覆盖在了安承手上。

安承因紧绷而虬(qiu结的肌肉忽地一震,随后如春水化冰般松解了。他没有看她,而是轻轻点头,把她小心的放回去平躺,随后站起身来,看了看远处的三个士兵,这几个人都是在逮捕奸细的过程中被奸细绝地反击所伤,他们没有女人那样的身手,所以中了不少毒针,毒性蔓延全身,怕是要很长时间才能逐渐恢复。

“你好好照顾她。”

戴述忽就要为女人擦拭身体,他不好再厚着脸皮继续呆下去,便冲着戴述忽拱了拱手,快步出了帐篷。

至元十六年八月丁丑李庭所部南路军入福建,后重返浙东,改道庆元。帝归自上都,李庭加封骠骑卫将军后自上都南下,行至山东,省亲数日,南军暂由益都万户府副使,护军勋爵乌如古德代领。

铲除奸细一事在南军产生了不小的动荡,士气不振,安承心急如焚,一日三信劝李庭早日返军,然皆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南军行至永嘉,停顿休整,田野秋林被节气染成大片金红,秋天的野草是上好的马料。在关外蒙古草原上,现在正是打草储备冬料的好时候。南军的士兵蹲在郊外的野坡上割草,然后成捆成捆的扎起来,辎重营的人慢悠悠赶着马车,把草垛运回大营。

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辽阔的原野上极目远眺,风吹着他瘦削的身影,披风呼啦啦的烈响。旁边的年轻同伴正扶着腰割草,每下一次腰就哎呦一声,没有人帮他,看起来十分凄凉。

“宾鸿影澹还辞北,天马蹄轻早向东。莫为登临动惆怅,每缘萧瑟蕴青葱。”小个子士兵以手遮眉,略带兴奋的吟唱道。

“纪康!别以为大伤初愈我就指使不动你了,这里没有人能听得懂你念的那套东西,快来帮我。”年轻同伴正是钱平,他的腰夜里受了寒凉,经受不住劳累,每动一寸就钻心般的疼痛。他们来得最早,扎的草垛反而最少,马上就要回营了,只扎好了四五个大小不一的草料垛,连运料的马车都懒得过来。

“哦好!”纪康跳下小坡,拿着镰刀卖力的挥着。

“哎呦呦累死我了,”钱平一扔镰刀,直接坐在了地上,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腰,大张着嘴喘气:“不行了,可算让我喘口气儿了!”

“你这腰最好是能找老戴看一眼。”纪康同情道。

“我不去,谁愿意看他那张脸啊,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你还不能着急,你只要敢着急他就敢把你赶走,再也别想找他看病。”钱平痛苦的哼哼着:“你说他那个语迟病就这么邪乎吗?前段日子你在他那刮骨疗毒的时候,肯定也不好受吧?”

“你还知道刮骨疗毒?”

“知道,瓦子勾栏里面常讲嘛,蜀书,关羽关将军。”

“哦……我不常去勾栏里听书,其实前朝太祖皇帝赵匡胤也刮过骨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钱平就是个文盲。

“其实老戴这个人很好的,没有那么可怕。据说这个语迟病跟一般的疯傻不同,老戴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似乎他姓泰赤兀,是乞颜部的,跟皇帝一样。和安大人是旧识,以前老大处理完军务之后,经常会在老戴这里坐一会儿。可能关系很好的人老戴不害怕吧。”纪康回答道。

“他这么怕生人,为什么不回草原呆着?”钱平疑惑。

“出来当兵都有军规军纪,哪能说回家就放你回家?乌如古德大人是南军最大的官了吧?可听说局势紧张的时候也是三四年都回不了老家。老戴只是个什长,更回不去了。”

“嗯。”钱平听懂了,他望着远处的田野,点了点头。

“你害怕吗?”他突然又问。

“害怕什么?”

“受伤的时候。”

纪康抬头望天,天上有大雁正在南飞,阵阵秋风吹动着草籽在空中飘荡,风很干,又有微小的草籽,他用力搓了搓鼻子:“不知道,当时可能没反应过来,后来躺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疼的睡不着觉,那时才知道后怕。毒针扎在身上其实没什么感觉的,就好像是马蜂在蛰。但是那些人……那些奸细,他们活生生的被砍翻,血就溅在我的脸上,我才知道人临死之前的表情竟然可以这么可怕。”

钱平听的愣住了:“什么表情?”

“说不出来,很复杂,人的情绪为什么能这么复杂的表现在脸上啊?这些人明明一直都在军队里,几个时辰前还是跟我们一样的同伴,然而下一秒就变成了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的状态。钱平,我们有一天也会遇到相同的情况吗?我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也不敢去想。”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自嘲的笑笑:“说实话今天也就是你问我了,有你陪着我才敢去回忆那天的事,因为一想到那个白氏,还有王黯副使,晚上就会做噩梦。”

钱平还没有经历过实打实的战斗,因此只能颇为同情的爬起来拍拍好友的肩:“你还太小了,很多事情不是你该经历的。你啊,现在就是努力训练,努力干活,争取把自己累倒,这样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都想不了了。”

纪康双手握拳,在自己稚嫩的脸庞上揉来揉去,直到双颊通红微肿,疼的龇牙咧嘴才停手,伸出袖子在眼睛上抹了一把,狠狠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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