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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暂避元宫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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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林哪曾听过日本僧人这番奇葩言论,气极反笑:“刀中蕴含道心?你放屁,刀兵乃杀人之器,若是研究杀人也能成佛,那我们这些人戎马半生,岂不个个都是活菩萨?”

方丈找不到反驳的词汇,闭目不言,一副夏虫不可语冰,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表情。邵林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若不是来这元宫寺寻医问药,也不会再添一位身死的兄弟,如果可以,邵林现在已经把这座破庙杀成空寺了,然而没有纪襄的命令,他不能擅自行动。不过对于这些菰僧,则是另当别论,元军此行是为了征服日本全境,住持敢于下令杀人,那自然没有任何留反抗势力活口的道理。

地道里只出来了四五个菰僧,里面的怕还有更多。元人没有见过这几个僧人奇怪的装扮,都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紧张的围成一圈。僧人们全都头戴名为‘天盖’的深草笠,不着僧衣,亦不剃发,颈挂袈裟及方便囊,佩武士刀或薙刀。整个脸都藏在天盖里,看不到眼睛,因此也难以判断他们进攻的方向。

亲手杀死士卒的菰僧呜哩哇啦的冲着邵林他们大声叫嚷,手中武士刀猛地血振,然后极其嚣张的在喉间虚比了一下横拉。

这样乖戾的仪态和神情也好意思自称僧人,邵林不明白同样是和尚,信奉的也都是释迦牟尼佛,为什么日本和中国的僧人差异如此之大。

向增听不懂日语,但战前叫嚣的动作全世界通用,用屁股想也能知道这是要跟自己正式开战的意思:“邵林,不管他们在底下隐藏着什么,这些僧人都不会是什么好人,全杀了吧!李抿死了,必须得给他报仇!”

与日本人作战到现在,知道他们最擅长单打独斗,单挑最为在行,所以邵林绝对不会给菰僧们单挑的机会,如今对方被围堵在地道口,是天然的优势,他自信以院子里元军的火力转瞬之间就可以杀掉外面的人,然后放烟逼里面的人出来。

心念至此,他微微点头:“嗯,速战速决,等解决了地下室里的人,把住持和几个方丈们都吊起来,让其余和尚看着他们,以儆效尤。”

“向仁!步弓手准备!”

向仁利落的挥手,弓手们立即拉弓上弦,强弩弯弓纷纷搭着重箭,显然隐含怒意,再不打算手下留情。

此时一个身披棕褐色军袍,简陋环甲的元军踏步推开向仁,向仁手中的弩失控,没有击发,向仁诧异的转头去看,元军扯掉挡雨用的兜帽露出面庞,半长的黑发散落,冷厉的眼神斜睨自己,语气冰凉:“杀鸡焉用牛刀,日本人求仁,就应该让他得仁。”

“卢巡……”

卢巡自从到了日本,性子愈发寡言,他本身话就不多,现在更加令人难以接近。大家只当是赵酆战死沙场他心情难过,所以也都心照不宣的给他留出些空间。现在他忽然出头,大家都不由得一愣。

“让我来,你们都不用管。”卢巡拔掉弧刀的刀鞘站定,冲着武僧一努嘴:“找人翻译给那几个玩意儿听,他们来几个人都行,我一并伺候了。”

懂日语的元军用日语翻译了一遍卢巡的话,日本人微微摇头,这不符合他们一直以来的风格,交头接耳了半天,最终决定让带头的首领亲自出战。

“阿弥陀佛,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打,四方八面来旋风打,虚空来也连架打。”菰僧虽不会说汉语,然而这番口头禅却是字正腔圆的汉话,甚至带点儿琼州口音。他反复横挪着步子,薙刀不断变换角度,一双细眼贼勾勾的盯着卢巡:“施主,请出招吧!(日本语”

刚说完眼前猛然一花,随即胸口一凉,卢巡从不废话,他的步法快若流星,闪身而过的同时弧刀横贯右胸,菰僧首领薙刀甚至没有完全扬起,就随着自己裂开的胸口一齐裂开。袈裟挡住了鲜血迸发,红色只是在胸口蔓延,菰僧双膝跪地,天盖朝下扑倒在雨水中。

“名渡!”住持绝望的呼叫。

菰僧见最强的首领在卢巡面前过不了一合,便放弃了单挑的想法,后面的援兵正陆陆续续从地道口鱼贯而出,他们一声齐喝,扑向卢巡。卢巡脸上甚至有些兴奋,松树上的长耳枭振翅长鸣,转瞬间卢巡已经化作一条匹练自战团中往来纵横。菰僧们使用太刀和薙刀,配合熟练,却无论长短都无法触及卢巡一根汗毛。卢巡如同下凡索命的恶鬼般狞笑着收割他们的生命。所到之处一地破碎的佛珠和散落的袈裟。

“元宫寺的骨头,怎么比对马壹岐岛人的骨头都软呢?”卢巡狂笑着嘲讽,挥动弧刀,兵器所到之处哀嚎声四起。菰僧刀术自诩过人,但是无奈卢巡太快,菰僧们又戴着遮挡视线的天盖,几乎无法跟上对手的招式。数十回合下来已经躺了一地尸体,杀的日本人心寒。即便潜心念佛也终究还是肉体凡胎,趋生避死乃是人之常情,天盖里目光畏惧,他们下意识的拉开距离,转攻为守。

二三十人对一人,居然被追着杀,这完全超出了在场日本人的想象。卢巡此时找准机会一刀捅进最近的菰僧胸口,和他脸贴着脸,彼此之间就隔了一顶酷似中国箩筐的可笑斗笠,残忍的笑意冰冻了对方脸上的惊恐,他感受着心脏在刀锋上跳动的震感,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快。直到心脏跳完此生最后一拍,他才仿佛依依不舍般拔出弧刀,站在血雨里四顾,随手挑起一段袈裟擦拭刀身,然后扔到尸体脸上。

日本人本来无法接受这种近乎于侮辱尸体的行为,气的天灵盖都快炸了,然而他们即使是面对一名元兵,也依旧无法取胜,天大的愤怨无处发泄。邵林走到住持面前扯住他的领子,将他的头强行抬起来:“看着他们!好好看着这一地尸体,再看着你那几个苟延残喘的弟子!因为你的愚行,他们不得不付出血的代价。”

住持盯着满地挣扎的菰僧,方才的热血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后悔和惊恐,他并不是真正的僧人,在佛学上造诣不深,只是因为源自普化宗的元宫寺需要一个菰僧和普通僧侣两边都能压得住的人,这才把他强行抬上了这个位置。唯一可以在智谋上与元军周旋的人就是那位法号智沉的方丈,智沉。

菰僧因为佛学剑术皆修,往往被各地大名争相请去当护卫,是元宫寺一直以来的依仗。然而此时面对卢巡,如同小儿面对成人。然而即便如此,历史上也鲜少有过真正以一敌三十以上敌人的武将,薙刀终究比弧刀更长,几名较为勇猛的菰僧趁卢巡气力耗尽的当口,一齐用薙刀将卢巡逼退,其余数人手持较短的太刀突进到卢巡背后发难。

卢巡死咬牙关,目露凶光,如同一匹被逼到绝路的狼。四面都是脚步,四面都是刀风,他内心却有有个轻轻的响声,仿佛是塞子打开,又仿佛是温泉中升到水面上破开的泡,狂躁的情绪忽然随着这一声响动被彻底抚平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然,身上的落雨仿佛某人拍肩,他整个人浑身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整个人仿佛垮掉了几寸。

“赵酆,是你来接我了么?”

求仁得仁,这句话未尝不是自己在跟自己说,此刻只叹自己没有杀更多的日本人,没有杀更多习武的日本人。

“可笑吗?你们这么多人穷尽一生都在追寻的高度,一个来自元朝的士卒就能轻而易举的到达。你们想要触及他,就只能付出十数,甚至数十条生命的代价。”远处,邵林仍旧拎着住持,冷冷的贴在他耳边讽刺道:“真不知道这样孱弱的国家,我们的皇帝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赶来征服。”

住持喘息着吐出几个字:“我们是蛇……”

“你说什么?”

“我们……是蛇,蛇可以盘踞在一个地方长时间的蛰伏,甚至能在一个很小的石洞里纹丝不动挺过冬天,但是只要机会来了,就会无比快速的攻击目标,一击毙命,毫不留情。”

“好一个毫不留情。直到前朝你们仍旧自称中国最谦卑的学生,如今老师到学生家里家访,居然连毫不留情这样的词都用上了。”

“哼……”住持张口想要回答,血光却如瀑布般展开,邵林伸手握拳,随着他握拳,所有菰僧在一瞬间仿佛身中幻术般呆立当场,身子还保持着进攻前的动作,兵刃却无法再向下挥动分毫。

“智行!”住持惨叫。

名叫智行的那名菰僧闻声略微转头,嘴角却止不住的向外溢血。随着邵林握拳,无数弩箭同一时间射出,杀死了所有围攻卢巡的菰僧。

“你们已经杀了一个人了,难道还真以为会再杀我们的第二个人吗?”邵林微笑拍着住持的肩膀,住持只觉得每一下都重逾千斤,狠狠的将他心里最后一丝希望敲碎。

菰僧们软泥似的倒下,每个人都身中四箭以上,死的透的不能再透。更有一箭自一名菰僧眉间射入脑后穿出,又命中了他对面的菰僧头颅,一箭双雕。只剩一个菰僧身中三箭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单膝跪地,入骨的骄傲,亦或是殉教的决然让他坚持着不肯倒下,浑身剧烈的颤抖,几乎连刀都要拿不稳。

卢巡转头看了邵林一眼,邵林轻描淡写的示意:“不用谢了。”

卢巡眼角却闪过一丝嘲讽,低头嘁了声,似乎对他的行为并不买账。他缓缓站起身子,抬脚蹬在那名受伤的菰僧肩上,菰僧上半身一晃,右手握住卢巡脚腕,死撑着没有被踹倒。

“嗯?”卢巡有些讶异,他被激怒了,欠身一巴掌扇飞了菰僧的天盖草笠,这一下力道十足,几乎使之昏厥。

“士可杀,不可辱啊!”那名法号智沉的方丈痛惜的看着卢巡,眼神之中多有怨念。卢巡仿佛充耳不闻,只是盯着菰僧阴笑。

“方才住持说你们是蛇,不知道你是哪种蛇?”

“要杀便杀……不必多说废话!(日本语”菰僧眼前已经开始发黑,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

“你的同伴都死了,现在就剩你一个,也是可惜。人们都说打蛇要打七寸,他们射术太差,射不中你的七寸,我来替他们找找吧。”卢巡提起弧刀点在他的颌下,刀尖锋利,皮肤立刻渗出一个小血点。他掌心握住刀柄缓慢用力,菰僧不得不随着刀上传来的力道渐渐后仰,到最后整个人反折成一个极度瘆人的角度,仰天倒在地面上,后脑贴住地面,最终逃无可逃。

卢巡此时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就连元军都纷纷侧目,邵林眉头皱了起来,本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伸手按在了剑柄上,默默看他动静。

“一寸,两寸,三寸……”卢巡数着数,刀尖抵着菰僧脖子寸寸下移,菰僧此时毫无反抗能力,只能在越来越近的死亡面前逐渐濒临崩溃。

“卢巡!”

“将军!”

“七寸!”

向增,智沉,卢巡三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菰僧非人的惨叫,惨叫声绝望无比,喊到一半却又跟嗓子里忽然塞住团棉花般戛然而止,带着窒息的挣扎,卢巡的刀尖停在他的喉结正中,离颌下不多不少,正好七寸。缓慢而有力的刺了进去,瞬间大量的鲜血灌进肺部,喉咙却无法发出太大的声音,刀尖切开肌肉,切开气管,顶在颈椎的骨头上停下。

很难想象这名菰僧此时头脑里响起的刮擦骨骼声如何瘆人。随后卢巡残忍的拧转刀刃,将刀尖横向,整个左臂忽然肌肉暴涨,喀嚓一声切断了他的颈椎骨节。

刀刃最终透体而出,插在脑后的石板上,这才心满意足的结束了这场虐刑,拔刀入鞘,菰僧的尸体尚在抽搐。

住持伸在半空的手无力垂下,坐在雨幕里,雨水拍打着他的脸颊,不知是泪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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