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张北集购马(1 / 2)
阳乐渡南下的小道上,杂草丛生。匈奴骑手践踏过后,亭、村道路两旁的尸体已经被当地组织清理过。便是经过十几日的风吹日晒,道路上依然血迹斑斑。
萧柳儿罩着口鼻,跪在阳乐渡南边的乱葬岗,泪如雨下。萧柳儿找不着家人的尸首,甚至分辨不清衣物样式。上百具遭受匈奴人屠杀的尸首层层堆放在这里,无声无息。他们何其无辜。
一位白发苍苍的孤寡老婆婆,跪坐在不远处,木雕一般。她已经哭瞎了双眼,只能从细微的哼哼声中,才能发觉是个活人。
狂风吹乱萧柳儿的头发,沾着泪水划过嘴边,何其苦涩。
萧柳儿想家了,在临淄,母亲大概还在等着她和父亲归去的消息吧。
萧柳儿路过集市外时,看见一个小孩,一边喊杀,一边对着一块石头不停用手中的木棒敲打。石头上歪歪扭扭用木炭画着一个小人。那小人头上尖尖的毡帽,一眼就能看出是匈奴人的模样。
这样从小就埋藏在内心的仇恨,大概是永远也不会消除吧。
萧柳儿泪痕已干,翻身上马。
阳乐渡离西湾障并不远,得知萧柳儿回来后,任安大喜过望。
迎请前来,任安和吴茂便将买马一事前因道来。
听完任安和吴茂的买马的计划后,萧柳儿没有犹豫,只道:“我只有一项请求,若如愿,愿听任侯长之令。”
任安诧异道:“你说。”
“我有杀父之仇,”萧柳儿道:“应征北上杀胡者,算我一个。”
任安道:“此去征胡,一路艰险。况且你一女子多有不便,你有家仇,我有国恨。朝廷自有将军,郡内便有勇士。不必亲自下场的。”
萧柳儿道:“我从小习猎,浣衣做饭非我所长,织布刺绣非我所愿。只欲手刃仇人为快。”
任安犹豫道:“就算我同意,朝廷也无招女子为卒的先例。”
萧柳儿紧衣束发,正色道:“从征召入伍起,我便是男子萧六。”
说完,行礼下拜。
张北集临近雁门,背靠五行山脉(今太行山脉,南面的延水和北面的墨水在三角洲尖端交织东流。汉商一般由延水而上,用船运货物。而墨水,河面并不宽,水量小且经常干旱。匈奴人则在几处狭窄的搭上了木桥,枯水季节,甚至跃马就能过河。
萧柳儿自小便随父往返于胡市,临淄地区产的盐、丝和絺(刺绣是主要贸易货物。其中,絺的利润最好,但销量不高,主要匈奴贵族需求;丝的利润次之;盐的利润也不错,需求也大,但货量大,运输不便。
时年为元光六年,后世的盐铁专卖政策还未实施,只不过年初皇帝下诏对商人征发车辆税,所以今年运盐量就更少了。
好在这次是买家,不贩货物。几人并不需要走水路。
萧柳儿持父亲的商人符传,作为主顾,任安、吴茂等挑选了十几人作为护卫跟随。
任安已经是军侯长,过边塞自己就可以发符,但在吴茂的建议下,还是给管辖的西部都尉府和郡府都发了公文,言明买马应征,虽未及批复,但勉强算是报备了。何况,汉人去买匈奴人的马,府治一般都会默许。
众人沿着延水的东岸一路向西北的张北集赶,一路上,附近的村子有零星的烟火,田地也偶见有人耕种。躲进山里避祸的老百姓陆续回来,匈奴砍过的伤疤,似乎也在慢慢愈合。
萧柳儿对这段路程还是熟悉的,哪里有空坪,哪里有水井,哪里有谒舍,都还记得。只是,那时,父亲是山,而自己只是半学商半嬉戏。
众人走了一日一夜,第二天中午才赶到的关市。
任安第一次来,见三角洲长约五百多步,两条河水经尖顶岔开,延水乏绿,墨水背光乏黑,小有关中泾渭分明的感觉。
张北集南面是两三排小木屋,北边又有匈奴人搭的帐篷。西南靠着延水,有渡头,几条木桩长堤由岸边伸往水中,这里是船只卸货的地方。而东北用栅栏围起的一块空地,是集市圈卖的牲口的地方。
勘和了符传,萧柳儿领着众人鱼贯而入。
南边的汉商木屋大多空着,寥寥无几。只有靠近中间偏西的位置有个小木屋,破旧不堪,门槛都踏烂了,但门是开着。
萧柳儿熟稔地敲了敲门,对着屋内笑道:“贾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