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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北镇抚司(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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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这些,樊瑛道:“陆皋那里可瞒不了多久,要过他这关,就必须把这案子直接递上给曹公公。眼下,湖广按察司和夷陵王府过来的人还在京城侯着呢,恐怕这事不得不拿到台面上来说了。可是……”他皱眉摇头,“不说实话,是欺君之罪,说了,你又要如何自处?”相对沉默许久,樊瑛忽道:“要不,逼王府的人翻供?”

丘胤明道:“风险太大,曹公公那样精细的人,骗他恐非上策。”默默又思量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缓缓道:“莫若将叶伯珍的供词拿出来。”樊瑛看着他,没说话,但也没有反对。丘胤明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阴惨惨的笑容,道:“其实,经了这些事后,倒也真想亲自会会曹公公,看看他到底如何说。”

无为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这事的前因后果他是这两天才陆陆续续地从各人口中所说拼凑而得,惊心于此中枝叶错杂的利益干系和丘胤明如履刀山的处境,又苦于无从施以援手,暗自感慨良多,直到那两人将话说完,樊瑛起身准备离开时,方对丘胤明道:“你且忍耐一会儿,我有机会再来看你。”无为出门时,脚步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低头快步走了出去。方才听丘胤明很冷静地和樊瑛商量对策时,他就明白,即使到了如今这样山穷水尽,随时都可能没命的地步,他还能保持得如此清醒,那就不要给他平添干扰,让他去奋力赌一次吧。

待二人走后,丘胤明闭目伏在炕上,将北镇抚司几位掌权人物的关系又细细咀嚼了一番,说来的确复杂而微妙。曹吉祥权倾朝野,可真正的心腹并不多,对陆杲这个对他言听计从,逢迎拍马的属下并不十分满意。陆杲虽办事得力,可平日里太不检点,自从坐上了指挥使的位置,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短短半载,已有过数回为勒索钱财无故将官员治罪的劣迹,平日对下属亦很苛刻,让曹吉祥觉得,此人不可久用。

当今皇帝待曹吉祥不薄,朝中诸事不论大小,常常与其商量。可皇帝的心思,曹吉祥却并非总能琢磨透,究其原因,只能归结于二人心性相差太远。曹吉祥为人雷厉风行,狠辣果决,而皇帝却有些优柔寡断,还甚为念旧。当年被瓦剌国俘获时,身边臣子零落,更不用说各怀心思,纷纷自寻出路。当时的锦衣卫百户袁彬自始至终跟随左右,饮食起居照顾周到,还时时劝慰皇帝,多食少思。正因为这样的经历,皇帝待袁彬极为亲厚,复位之后即升其为指挥佥事。袁彬掌管朝堂上巡逻,司仪等职事,论权势那是一点也没有,但因有和皇帝的这层关系,不少人很奉承他。再因此人无甚主见,心肠又软,于是常有犯事的官员私下里请求他和皇帝说情,多半获允。

樊瑛家和袁彬家是世交。当初樊瑛随出使瓦剌的御史同赴漠北和瓦剌交涉,亦留在皇帝身边护卫了不少时日,于是和皇帝也很熟。回京之后,因其武艺出众,便一直在北镇抚司任职,做事踏实,通达明理,和同僚关系都不错,曹吉祥也挺欣赏他,早就想笼络麾下,却总被他礼数周全地敷衍了过去,既不刻意奉承,也不拒绝配合,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含糊着。时日一多,曹吉祥也便随他去了。

依照方才商定的对策,樊瑛走后会尽早去见曹吉祥,而丘胤明则主动给曹吉祥写供状,并大张旗鼓地让陆皋和他的属下们都知道。这决定虽下得很是干净利落,可真正做起来却着实令他几乎耗尽了最后的身心之力。这两日在恍惚之间想过很多,倘若在某些关节处再小心谨慎一些,恐怕不至于落到此番下场。这场灾祸来得猝然,他虽也曾有所准备,可却只有在真正身陷其中时才能体会到徘徊在死亡边缘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这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将自己麻痹。其实他明白,现在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争得全身而退,可他终究还是不甘心的,即便是死,也得死得让自己满意些。

写完最后一个字时,他已完全没了力气,在混沌之中挣扎了片刻便昏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清醒时,窗外已有淡淡晨光洒到脸上,稍稍活动了下四肢,似乎痛楚有所缓和,这时门外传来人声,继而有人开锁进来,他扭头看去,还是庞勇。庞勇示意身后校尉将托盘中的饭菜放在桌上,说道:“丘大人,今晚曹公公亲自提审,樊大人托我告诉你,他不便前来探望,让你千万小心答话。”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道:“这是你的朋友带给你的疗伤药。”说完便出去了。该是无为送来的。丘胤明将纸包拆开,里面有几颗丸药,气味熟悉,是上官道长的伤药配方。

时辰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掌灯的时候。丘胤明换了身干净衣服,在两名校尉的搀扶下缓缓走到北镇抚司后堂。

堂上灯烛通明,曹吉祥正以手扶额,眼色狐疑地紧紧盯着恭立于阶下的两人,一人看穿着是五城兵马司的军官,另一人似乎是大理寺的官员,三司会审那日仿佛见过。丘胤明又转眼,见坐在曹吉祥左右两边的陆皋和樊瑛各自面有异色,再看一旁,夷陵王府的叶总管脸色苍白,和两名太监一同低头伫立,太监中较为年轻的正瑟瑟发抖。他心头突然一跳,难道又有了什么变故?这时,只见曹吉祥对垂手听问的二人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校尉将两人带了出去,关门后抬首正坐,朝丘胤明注视少顷,淡淡道:“丘大人,好心气,咱家倒是没有看走眼。”

丘胤明瞥见案头摆在曹吉祥手边的一叠文卷便是日前他在狱中写成的供状,详尽列述了春林山庄之行以及密审叶伯珍后所得供词中的细末。坦白至此自已无所畏惧,于是便也淡淡回道:“恕罪臣有伤在身,不便行礼。公公明察,此事实关皇家声誉,虽已查实,但因郡王从无凭借身份染指地方政务,亦未曾经营农商,恪守宗法,结交江湖人物实属个人私交,于礼于法可不必划为犯禁。罪臣之前有意隐瞒,因其实为巡查乱象之外所获,就事论事,不应混为一谈,更无意妄论宗室。所承供词中所言绝无虚假,公公可向叶总管询问查实。”转眼瞥过叶伯珍,不紧不慢道:“公公若要亲阅当日叶总管亲书的供词,罪臣可奉上。”

曹吉祥扫视堂中诸人,又凝视着他说道:“好。那丘大人倒是实话说说,供词现在何处?”

丘胤明沉默了片刻,尚未开口,陆皋似笑非笑地道:“樊大人,你不是派人去荆州随访过么?上回承给刑部的供词可都是经过你手的,怎么,唯独就没看见这份?”

樊瑛面无表情摇头道:“未曾见得。”

丘胤明微微一笑:“陆大人,我既然有意隐瞒,岂会将这份供词透露给任何北镇抚司的人。”说罢,抬头对曹吉祥坦然道:“我承认和江湖组织有私交,之前杀人一事便是为了袒护江湖朋友。叶伯珍的供词在离开荆州前夜已交给朋友妥善保管,公公想看,我可捎信予他,只不过需些许时日方可呈上。”

陆皋冷笑道:“你这分明是在巧言狡辩,再拖些日子,谁知道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曹吉祥抬手止住陆皋的话,转头问叶伯珍道:“叶总管,你可有话要说?”

叶伯珍一激灵,踉跄上前跪下道:“曹公公明鉴!日前鄙人在大理寺堂上已陈述始末,不敢有假。他……他空口无凭,更何况,更何况有地方上诸位大人作证,何来有假。”

曹吉祥静静地看着堂下二人,许久,叶伯珍的额头上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丘胤明依旧脸色淡然,垂目肃立。在场诸人见公公若有所思,久久不发话,便也大气不敢出。终于,曹吉祥示意身后的小太监上前,奉出一卷用绸布包裹着的卷宗,置于案上。曹吉祥环顾众人之后,缓缓对丘胤明道:“看来,丘大人的朋友消息灵通,简直可谓心有灵犀呵。”伸手将卷宗打开,对随行太监道:“拿过去,给叶总管瞧瞧。”

在场诸人无不惊异。陆皋的眼睛瞪得老大,望了一眼樊瑛,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咬牙将怒气压了下去。这两日里,樊瑛去了宫里顶替称病告假的袁彬,直到方才才从宫里出来,根本找不着什么把柄说他参合此中。谁也不知道曹吉祥何时已拿到了这个卷宗。

叶伯珍此时已吓呆了,愣愣盯着眼前他自己的笔迹,双手扶地,面如死灰。曹吉祥肃然道:“叶总管,这可是你的笔迹?”叶伯珍哑口无言,呆若木鸡。他没想到,那些地方上的官员亦没想到,丘胤明之前守口如瓶,如今却将这件事直接不声不响地抖到了曹吉祥面前。夷陵王府的两名太监也吓得跪倒在地,连连如捣蒜般磕头。

曹吉祥目光冷厉,唇边却勾起一丝笑容,那模样着实可怖,对丘胤明道:“丘大人,你这不是把难题推给咱家么。素闻你足智多谋,请问,咱家该如何来处置呀?”

丘胤明此时心头似压了块千斤巨石,深吸了口气,强忍住胸腹之中又翻涌而来的一阵恶痛,逐字逐句道:“事实如此,非我所愿,亦非众人所愿。罪臣拙见,皆已向公公阐明,兹事体大,既未曾有损皇家声誉,则应止步于此,不予追究。此间并无耳目,人证物证俱在,抹平即是。日后量不敢有人再提。”

曹吉祥沉脸不语许久,忽而转头对樊瑛道:“樊大人,咱家听说,这西海盟的人神通广大,看来名不虚传。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这些年派出过那么多人在外面,不可能不曾听闻吧。”

樊瑛旋即起身,低头回道:“请公公恕下官失察之罪。这西海盟之前并未同朝廷有过任何瓜葛,所以不曾留意。下官也是最近方才知晓,经查访,得知其来自西北关外,高手辈出,有经营杀人的买卖。但是,”停顿了一下,道:“没想到,竟然能在天子脚下伏杀官员及内臣。事发猝然,未及防备,望公公……谅解。”

听到官员及内臣几字时,丘胤明面露惊异,朝樊瑛看去。曹吉祥看见了,侧目问道:“怎么,丘大人,你还不知道?”丘胤明摇头,心中十分诧异,之前和樊瑛商量对策时,根本没有提到过要去杀人,难道是祁慕田做的?可祁慕田不会这样只字不提就在京城突然动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曹吉祥道:“能将荆州卫的精锐杀得片甲不留,能把东西悄无声息地送到我手里,在皇城里杀两个蠢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刚才出去的两个人你可认得?是大理寺的王寺丞和东城兵马司的郁指挥。傍晚东城失火,烧了上京递状的湖广按察司马佥事所住的馆驿,发现马佥事已被人杀害,一同还发现了皮太监的尸首。”见丘胤明听得目光发直,曹吉祥干笑一声,道:“对,就是那日来看你的皮太监,听说让你吃了不少苦头。死了,一刀毙命,那手法真是干净漂亮。可便宜他了,你说是不是,丘大人?”

“一案未了,又生一案,你交的朋友让人不得不羡慕啊。”曹吉祥带着一丝讥诮的神情说道,“你说,我若是不当心让你有个三长两短,是不是也要担心一下我自己的脑袋?”

堂内鸦雀无声。曹吉祥似乎并不着急,慢悠悠地喝了几口茶。丘胤明沉思半晌,忽道:“江湖人重义气,行事果决。我的朋友虽有本领,但却也不是莽夫之辈。依罪臣看,马佥事和皮公公被伏杀于一处,定非巧合。皮公公身为内臣,若不是借故出宫私会外官,又怎会被人轻易杀害。恕罪臣直言,百尺之木,虽根深强健,亦能毁于蚁蠹之泛滥于毫末。兴衰之道,免不得此起彼消,若要长久,莫过取之中庸,制衡两端。如今海内升平,人心驰骋,张扬过度比比皆是,若烈日中天,至极而必反。罪臣不才,妄自托大,意图以一己之力逆流而进,强博个清名,也正是犯了急功近利的大忌。所以,有如此下场,没什么可辩解的,更不可能有什么蓄谋。”他多说了几句话,甚是有些吃力,缓了口气方又道:“公公方才说笑了。我这些江湖朋友,身手虽好,可也没有神通,自是不能和公公相较的。”

曹吉祥浅浅一笑,叹道:“丘大人,你这几年一路走来,咱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审时度势,待人行事,那都是出类拔萃的。可惜了,就走错那么一步,而老天爷又偏偏不待见。”言罢,垂目作深思状,手指轻轻敲打桌案。

陆皋一直在观察曹吉祥的表情,这时探过身去,悄悄问道:“公公,这督指挥和按察副使联名上的奏折,三法司可都等着结果呢,总不能……就子虚乌有了吧?”曹吉祥转眼看着他。陆皋赔了个笑,小声道:“何不就顺水推舟,允了他们,将丘御史正法不就结了么。”

曹吉祥不紧不慢道:“我听说,皮公公死前倒是收了人家不少好处,你呢?”

陆皋脸色一僵,怵然摇头道:“没,绝无此事。”

曹吉祥不再理睬他,转头问樊瑛:“樊大人,依你看,今日这两桩命案同之前那子虚乌有的事儿可能凑合到一处去?”

樊瑛眉头稍稍一松,思量了一会儿,回道:“三教九流,扰乱京畿,下官必派人严查。荆州之乱亦起于妖言惑众,欲挑拨官员嫁祸宗室,其罪昭彰,应下令各州府严加防范,缉拿乱党,不可再任其横行。某些官员虽捕风捉影,未有证据贸然上告,但事出有因,皆为维护皇家声誉,圣上仁慈,想必不会怪罪的。至于江湖妖人……”樊瑛低低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朗朗乾坤皇恩浩大,这些见不得光的,不提也罢。”

曹吉祥点头道:“樊大人说得倒也有理。”于是将茶杯“啪”的一声盖上,对陆皋道:“陆大人,夷陵王府的人就交给你处置了。至于丘大人么……”他盯着丘胤明又看了好一会儿,不动声色道:“今日乏了,且容我回去思量思量,先暂押在此处吧。”说罢,便搭着小太监的手站起身来,捶了捶腰,慢慢从堂后踱步离开了。

确认曹吉祥走远了,陆皋脸色骤变,狠狠盯了一眼丘胤明,又看向樊瑛,怒道:“你们可真有能耐!哼,别高兴得太早!”一甩袍襟,大步开门唤来校尉,吼道:“把这三个人拉出去砍了!”说罢自顾大步而去。

三人失魂落魄的惨叫呼喊声远去后,丘胤明终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背后的衣衫都被混着污血的冷汗浸湿了。樊瑛上前扶住他,悄声道:“我也不知这是谁干的,当日见过你之后,我只和祁先生商定,将叶伯珍的供状送给曹公公。不过,无论是谁,这神来一笔说不定真还帮了你一把,皮公公私收贿赂的事儿,曹公公不是不知道,可这回算是抓了个现形。”

丘胤明摇头苦笑:“人心难测,没想到这回能赌赢。”

樊瑛道:“曹公公不会无故给机会的,事不宜迟,我立刻去安排,你且暂候。”说罢,樊瑛遣校尉将丘胤明送回牢房。

入夜渐深,丘胤明静静靠在土炕一角,等候来送饭的人。日前情急之中拼凑出了一个脱身之法,就等着合适时机。眼见一步步将要脱出生天,他却不由自主地陷入消沉,心头如灌满了铅似的,阴云密布,晦暗无方。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响动,送饭的校尉把盘盏放下就走了。他挪到炕边,见装着汤水的碗边的确多了个不显眼的记号,心知无误,于是毫不犹豫地将碗里的东西一口喝尽。没多久,肚里便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随即开始呕吐起来,吐得天昏地暗,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仿佛做了个很长的梦,僵硬的身体不停地颠簸着,直到平静下来才觉得寒气四合,冷得刺骨,连骨头都似乎要麻木了。眼前渐渐地升起一片白雾,恍恍惚惚,不知是光还是幻象。耳畔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忽然间,冷冽而清新的空气漫上面颊,随着呼吸浸满了整个胸腔。他禁不住张开嘴大吸几口,胸腹中一阵撕裂的疼痛即刻把他从混沌之中拉了起来。

冰冷的空气激得他连连咳嗽,喉间又泛上浓重的血腥味。这时,有只手轻柔而稳健地抚上了他的胸口,掌心透出融融暖意,几下抚过,如刀割般的刺痛就消去不少。只听一人说道:“这么快就醒了,我去前面看看,他们也该到了。”

丘胤明的神智虽还模糊,可却分辨出了,说话的人是高夜。

“嗯。”另一人答应了一声。

眼前骤然划过一道火光,他下意识地想挺身坐起,可身子却不听使唤,使了劲只有更痛苦,努力睁开眼皮,只见黑暗中,一双盈盈发光的眼睛正俯视着他。他挣扎着吐出字来:“雨还,你……你……”

漆黑一片中看不真切,只觉得她似乎消瘦了许多,那双眼睛显得更大更亮。恒雨还按住他道:“别动,先把药喝了。”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对着他的嘴把一瓶极苦的药汁灌了下去。丘胤明从没吃过这样难吃的药,肠胃都要翻倒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身子却也渐渐复苏,手指也能动了。转眼四顾,他正躺在一个破棺材里,恒雨还就一动不动地趴在棺材沿上朝他看着。

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还好吗?”

恒雨还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黑暗之中,她那模糊的笑容美丽而又不真实。丘胤明怔怔地躺着看了她半晌,才又问道:“你去杀人了?”

“嗯。”

丘胤明心中念着:不要为我去杀人。可嘴里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一阵苦涩弥漫心间,自然而然地皱了皱眉。忽然却又意识到在皱眉,连忙松开眉头,攀住棺材板,柔声道:“扶我起来,好么?”

四野萧索,风声在林间穿梭,时而发出尖利的声响,远近都是影影绰绰的。环顾了一会儿,丘胤明才意识到,这里就是五里坡的乱葬岗,他们已依照先前所定的计划,由樊瑛找人串通了北镇抚司的仵作,假造死相,连夜让人把他从牢里运出来埋了。反正陆皋早就想弄死他,如今曹吉祥模棱两可地给了这缓口气的机会,便趁火打劫做了这么一出,死无对证,说不定还能让陆皋来背个黑锅。

恒雨还轻轻说道:“祁先生来京城之后,就派人暗中留意着和曹公公有关的人,知道了荆州来的人和那个姓皮的太监有来往。我听说了你们的计划,觉得……觉得……好像还缺了点什么,就自己做了个决定,也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说罢,二人都陷入了沉默,可倒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各自望着无边黑暗,她手心的温热绵绵不绝。

良久,远处出现了几个光点,及近才看清,那是高夜引着祁慕田等人骑马驾车而来。祁慕田匆匆上前,如释重负道:“总算把你给弄出来了。此地不宜久留,上官道长和东方姑娘去找船了,我们即刻出发,你暂时先去洛阳疗伤。”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丘胤明,道:“樊瑛给你的。”丘胤明接过,摸到信封里还有一块硬物。祁慕田说:“他来不及和你告别,托我送给你一块锦衣卫密探的腰牌和行文,将来行走方便。”

上了马车,一行人便往运河码头而去,个把时辰后,天光渐渐泛起,远处传来人声,众人在镇外下马等候,祁慕田着人将马车一直驶到船边。丘胤明刚下车,便看见无为和东方麟向他走来,后面竟然还跟着柴管家,牵着他的马,一脸关切之色。

柴班小跑上前,拉着丘胤明的手道:“大人,你受苦了!你被押解回京后我就一直在打听,真是急死我了!”

丘胤明心里感动,说不出话来。

柴班道:“我是从樊大人那儿知道祁先生他们也在京城,然后才知道昨夜要救你出来,早就在这儿等着,哎呀,老天总算有眼!大人你这一去,可要好好保重。”

丘胤明低声道:“谢谢你,以后你也要好好地过日子。”

柴班叹道:“唉,大人不要这么说。”说罢将黑马的缰绳塞到他手里,依依不舍道:“有机会再回来看看。”

祁慕田道:“东方姑娘,上官道长,多谢相助。趁天还没亮,你们快些走吧。”回头对恒雨还道:“你呀,这回不该来的,回去好好休养,一定要听话,知道么。”又对高夜道:“路上照顾好你师姐。替我转告盟主,京城的事了结了我立刻就回。”

简单作别,数人登船,丘胤明精疲力尽,倒在铺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已大亮。窗户开了一条缝,有丝丝的凉风时而飘上脸颊,风中嗅得出几分水气。运河上船只来往繁忙,不时有其它船上的人声随风飘至。阳光透过窗缝洒在身上,心里也渐渐暖洋洋起来。转眼,见恒雨还就端坐在他床边,覆手膝上,脖子微垂,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桌角,似在想心事。一束阳光落在她身后,整个人都莹莹透着一层光辉。他没动,静静看了她许久。

可醒来后气息的变化还是被她察觉到了。恒雨还眨了眨眼睛,转过头来,轻声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你再睡一会儿吧,药大概还没煎好呢。要不我出去看看。”

“别走。”丘胤明拉住她的手腕,“再陪我一会儿。”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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