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郑立和三叔是晚上到的广东，随即跟随三叔继续转车奔赴深圳。一路上，郑立望着窗外高耸的楼房，来往的车流，外面绚丽的灯光透过车窗映在郑立的脸上，就像他的心情一样五彩斑斓。三叔一上车便躺下呼呼大睡，睡前还叮嘱郑立到了记得叫醒他。郑立不在望着窗外转而静静地端详着熟睡的三叔。三叔的胡茬很密，有些已经斑白。三叔的头发没有打理显得乱糟糟的，但身上的衣服虽然很旧，却格外干净。三叔是脱了鞋的，一双大脚套着一双黑色袜子，脚底还破了一个洞。两腿一盘，脑袋一歪，这就是三叔的睡姿。郑立看着熟睡的三叔，心想自己以后是不是也是这般。车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很快就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司机催促着郑立他们赶紧下车，因为这是最后一趟了。郑立便拍拍三叔，叫三叔起来。三叔张开紧闭的眼皮，露出疲惫的眼神，穿上鞋，带着郑立下了车。
郑立与三叔下车之后，因为距离三叔的出租屋还有一段距离，于是两人便提着行李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现在明明是深夜，可是街上的人还是很多，还是很热闹。路上的行人对着郑立两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这让郑立感觉到很羞愧，感觉每一个人行人都在打量他和三叔。三叔倒是无所谓，边走边掏出烟点上，给郑立介绍着深圳是如何从一个小渔村变成现在这样的国际大都市。郑立不想听三叔说道，只想快点到三叔的出租屋，好躲避行人的目光，于是加快了脚步，三叔见郑立不作声，也加快了步伐。郑立就这样领着三叔走着，旁边的街道慢慢变得冷清，街边的房子也渐渐变得破败，没有了一开始看到的楼房的光鲜亮丽。三叔走到一栋六层小楼下，停了下来，开始在自己的身上翻找的钥匙。郑立趁着这个空闲，开始扫视周围：堆满了垃圾的垃圾桶，昏暗无光的小巷，乱停乱放的电动车。这里的环境又让郑立感到不安。三叔很快找到了钥匙，打开已经生锈的铁门，带着郑立进了自己的出租屋。三叔的出租屋不大，一张床，一张折叠桌，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还有一把小风扇。所剩的空间刚好够郑立在地上摆一张凉席。三叔放下行李，疲惫地对郑立说：“立古啊，今天早点睡，明天三叔带你去找工作。”郑立麻木地应着，随意放下自己的行李，躺在凉席上，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一千元，便睡了过去。
郑立是被三叔叫醒的，当他醒来的时候，三叔已经穿好自己的厂服，催促着郑立快点起来，他要去上班了。郑立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三叔带着去了他工作的工厂。三叔停好电动车，便带着郑立走向了办公室，办公室的职员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没有表情的，这让郑立感到很害怕。三叔走到一个女人的面前，卑微地说：“陈人事，那个咱们的厂里不是还缺个送料员吗?你看我这个侄子能不能干?”
陈人事只是瞥了一眼郑立，不屑地问：”满十八了吗？“
三叔赶忙说：“满了！满了！上个月刚满的。”
陈人事没有看三叔，她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继续问：“送料员可是个幸苦活，你侄子能干吗？“
三叔撸起郑立的袖子，露出了他虽然纤细但是布满肌肉的手臂，笑着说：“农村出来的，就是有把子力气，嘿嘿，陈人事你别看我侄子看起来瘦的跟个猴似的，但是也是有点力气，能吃苦的！“
陈人事看了看郑立，并未说话。只是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着，郑立和三叔就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不知是走还是留。但三叔显得十分着急，因为他再过十分钟就要上班了，老板前天已经打电话警告过他了，如果他今天没有上班，他就不用干了。陈人事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完最后一个按键，她开口了：“那就让你侄子当送料员吧，先说好，试用期工资三千，包吃不包住。“
三叔连忙应下，陪笑着说：“好！好！有个工作就行了，哪还管的了那么多。谢谢陈人事！“
陈人事还是没有看三叔，只是说道：“好了，你去忙吧！我带他去领厂服，厂服五十。顺便带他熟悉熟悉厂里的环境，对了你侄子叫什么？“
三叔掏出五十，递给陈人事，说：“他叫郑立。“
陈人事接过五十元，又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三叔转过头跟郑立说：“你就跟着陈人事去领厂服，顺便熟悉熟悉厂里的环境，和你的工作。别乱走，老老实实跟着陈人事，知不知道？“
郑立点头，三叔见郑立点头便急忙走了，留郑立一个人在办公室。郑立看着陈人事敲打着键盘，陈人事似乎也感受到了郑立的目光，便叫郑立在门外等。郑立站在门外，看着深圳灰白的天空，工厂机器的轰鸣声不禁让他失了神。但很快陈人事的一句跟上把他拉回了现实。陈人事走的很快，郑立就在后面紧紧跟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跟丢。很快郑立便跟着陈人事到了一个大仓库里，陈人事转过身对郑立说：“你的工作就是把这个仓库里的原料送到各个部门里去，虽然听上去很简单，但是也要注意，一不小心就可能弄伤自己，给厂里也给自己添麻烦。记住了没有？“
郑立看着陈人事，连忙说记住了。陈人事看郑立应了，也就不在说什么了，毕竟郑立跟她没什么关系。陈人事继续带着郑立在厂里转着，给他讲解厂里的每一间厂房都是干什么的，要送什么料。郑立认真地听着，生怕遗漏了什么。到最后陈人事又带着郑立转回了办公室，把郑立的厂服和厂牌给了郑立，并说：“明天早上八点上班，八点下班，中午十二点吃饭，一小时休息，下午五点半吃饭，吃完饭继续上班。今天你就先回去，明天记得别迟到了。“
郑立回答道：“知道了，谢谢陈人事。“
陈人事看了一眼郑立稚嫩的脸，回了一句：“不客气。”
郑立拿着厂服和厂牌，去了找三叔。他走到三叔的工位，所幸刚才陈人事带他熟悉环境的时候看到了三叔，不然他还真找不到三叔。三叔的工位上很热，但墙上有一把大风扇给三叔吹风散热。郑立看见三叔时，三叔刚好抬头看到了郑立。三叔依旧是笑着说：“怎么样？感觉这个工作好不好干?”
郑立回答道：“还行！三叔，陈人事叫我先回去，明天早上八点上班。“
三叔摸出口袋的钥匙，交给郑立：“行，那你先回去，知道怎么回去吧？“
郑立接过三叔的钥匙，说：“我知道，三叔。“
说完便拿着厂服、厂牌和钥匙走出了工厂。郑立按着来时的路回去，一路上他看着道路两旁的匆匆而过的行人，这时没有人会再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因为人们着急着去上班，哪有时间看他，这让郑立感觉到很舒适。郑立走过了红绿灯，走过了天桥，走过了许多的商店，在一家正在收拾东西的花店停了下来。花店的老板忙着收拾东西，并未理会郑立。路上的人依旧在匆匆忙忙地走着，郑立与花店老板却相对的静止了下来。当花店老板收拾完最后一盆花，却遗忘了角落里那个栽着一根青绿的根茎的花盆。郑立提醒老板：“老板，你忘记了那朵在角落里的花。“
老板听见郑立的提醒，看了看角落，跟郑立说：“那是爬山虎的根。原先这花店还开的时候，拿来作装饰的。现在花店倒闭了，开不下去咯！这盆爬山虎也就没什么用了，小伙子，你要吗？免费送给你，我也省的拿。”
说罢老板便拿起那盆爬山虎，往郑立面前递。郑立接过爬山虎，赶忙向老板道谢。老板摆摆手说：“反正这东西我拿着也是累赘，又卖不到什么钱，不如送给你。不过这爬山虎虽然好养，只需要浇浇水，它自己就能长，不过小伙子你要时常剪去它新长的藤茎，不然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它早就长满了一大片咯！”
老板说完便走向店里，不在理会郑立。于是郑立便抱着这盆爬山虎继续走向回去的路。在路上郑立很不解：为什么要剪去爬山虎好不容易长出的枝叶，它明明那么努力生长，即使它开出的花，渺小到不被人们注意。到了出租屋后，郑立把它摆在了出租屋的小窗上，用水杯给它接了一大杯水。郑立想着，自己和它一样，都是在这城市里努力生存。想到这，郑立就很期待爬山虎快长出枝叶，自己一定不会剪去它的枝叶，会让它肆意生长。
郑立在出租屋待着实在无聊，因为这里实在没有什么解闷的东西。于是郑立把今天发的厂牌和厂服拿过来给自己穿戴好。衣服有些大，但还算合身。厂牌上面没有照片，只有郑立的名字，和一串只属于他的工号。三叔的出租屋里没有镜子，郑立想这应该就是为什么三叔的胡茬那么长的原因吧。没有镜子郑立便想到了楼下旁边的街道上有一面供转弯车辆看会车的凸面镜，他决定去那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临走前还装模做样地把自己头发打湿，用手抓出一个大背头，神似赌神电影里的“发哥”。郑立很快就走到了那凸面镜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稚嫩的脸庞，不是很合身的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显得很突兀，搭配着那老气十足的大背头显得很滑稽。郑立笑了，不知是被自己滑稽的样子给逗笑了，还是因为自己刚有了一份工作，又或是因为自己被别人赠送了一盆爬山虎。郑立盯着这样的自己看了很久，直到一辆转弯的车辆冲他按喇叭他才离去。再次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了，郑立有点饿，于是又去楼下旁边的商店买了一桶泡面，五块钱。一桶泡面显然是不够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吃的，但郑立却很满足，还意犹未尽地把汤喝光了。吃完后他掏出他的钱数了一遍。他的一千元，只剩九百九十五元了，厂服的五十元还是三叔给的，得还给三叔。郑立数完钱，把钱放进了自己的背包夹层里，这样自己就不用带着“巨款”走路了。
吃完饭后的郑立有些犯困，三叔要到晚上八点回来，于是郑立便睡了过去。七月的深圳，是燥热的。出租屋里三叔的小风扇对着郑立嗡嗡的吹，郑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郑立做了一个平静的梦，梦见他在一栋小房子边，看着铺满小房子整个墙面的爬山虎随风飘动，但却没有一片叶子掉下来，爬山虎被风一吹，叶子翻开，露出了它扎入墙面的藤曼，随即又盖住，叶子与墙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郑立就这样看着，风也吹乱了他的头发。终于，郑立看累了，在小房子旁边的椅子上睡了过去。郑立在梦里也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另一番景色：此时他站在一座岛屿上，周围是望不到边的大海。郑立站在岛屿的最高处，看着海浪一遍一遍地拍击海岸，感受着海风吹拂他的脸，他好像闻到了海风的味道，是咸的。郑立就这样在梦里静静地吹着海风，感受着这不真实的宁静……
直到三叔敲门的声音才把他从梦境里拉回现实。三叔回来的时候提了两瓶啤酒、一袋子凉菜和两盒盒饭。三叔脱下厂服，笑着对郑立说：“今天去了哪里转啊？”
郑立也笑着说：“没有去哪里，就去了楼下买了桶泡面当作中午饭。”
三叔边走向卫生间边说：“还会啊？我还以为你去了到处转转呢。”
郑立回答道：“人生地不熟的，去哪转？还不如到出租屋睡觉嘞！”
三叔边听边走向卫生间，从卫生间拿出水桶，这时看见了被摆在小窗上的爬山虎，便问郑立：“这个树根你在哪里搞来的，立古？”
郑立开心地回答道：“是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花店，人家老板不要，就送给我了。”
三叔听到这个回答，哈哈大笑道：“那个老板也蛮奇怪，送个树根给你，你也蛮奇怪，要个树根，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