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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阵,前方出现个岔道。我早从掉进来便记了方位,知道这岔道一靠南,一靠北,只是不知当选哪个,——依着上辈子的盗墓片,我只知必有一条得是个死路,便不禁停驻,四面打量起来。我试着摸索了两边的石壁,光秃秃的,唯有些青苔,却是毫无机关可寻,不禁心下急躁起来;然而偶一抬眼,却发现这岩上青苔竟自成一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得可不就是这样么!我连忙凑近了石壁,细细端详起来,——这上面画了成片的高大木林,长长的逶迤的江水,以及江水边散步漫游的女子……乔木,江水,游女,我脑中灵光乍现——原来如此!
《诗》有言,“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说人话是,南面有一堆树,但是不能休息,汉水有游荡的女子,但是却不能求得,这么一来,既是“南有乔木”,便走南面的那条道吧!
我轻快地踏进去,心下由于放松哼起了歌来;不禁想着,“所行皆化坦途”,说得便是我这样厉害的女子罢!然而没走两步,突然一阵箭雨袭来,这箭雨并不密集,然而却是从不同方向袭来,全往人一身要害而去。我连忙躲闪,一边几步跃出这条道来,又回到了先前的那岔口去。
我低头按着肩头,左肩下有血汩汩渗出,在衣衫上打出一朵血花来。南道口一阵声响,不知从哪里横伸出一竿木棍来,一块粉帛垂下,龙飞凤舞地题着——“行差踏错”四个大字,我不禁扯了扯嘴角,按着肩头向右走去了。
此番倒是我的大意了,想来那“南有乔木”后面,还跟了“不可休思”;既是“不可”,便自应选北路走。我回想起那“行差踏错”的竖幅,不禁觉得设这机关之人实在无聊极了!
我捂着肩膀,——血已经要浸透我的衣裳了,循着这北道一路向前,片刻,前方出现一点白光,再走一阵,我便出了这徐宫了。
大概又赶了半个时辰,我来到这市集街巷上,正来到一家医馆门口。此处不知为何,人流甚挤,我隐约听着周围人说什么“‘赛华佗’来了”云云,挤进医馆,便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待醒过来,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屋子里光线柔和,布置地颇为雅淡。我摸了摸肩头,那儿缠着绷带,还上了药。
“我让青葙给你上了药。你可觉地好些了?”我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他着一袭梨花角的衣服,淡淡地站在那里,不说话时,便无边让人想起流风微雨后,那夏首堤头的乌雪。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原来赵悬鱼竟也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正待我要答时,门忽然敲响了,进来的是个老叟,只听他开口道,
“公子,这挹杏堂外求医者甚众……”
原来他就是那“赛华佗”。我心下微讶。
坊间只传闻这“赛华佗”是朔雪夫人的弟子,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可使白骨生肉,可令亡人复起,千金难求一药,却向来只凭心情看诊,是个怪医;即是这样,欲求他看诊者却也络绎不绝。
我看着赵悬鱼走出了门,便下了床来。涣衣局还等着我回去呢,不可耽搁太久。我从案上找了纸笔,匆匆写下事由,便出了门去,想着回宫的法子;忽见路边停着辆马车,——这正是徐宫的采买车,上面堆着蔬菜肉食等,一个毡布盖在上面,车夫正背对着准备赶马,忙爬了上去,藏在毡布里面,便跟着这车进了徐宫。
马车碌碌地向前走着,我在里面躲着,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然而只听动静还是不够,我便悄悄掀起一角,向外看去,却是教我一惊——这不是去御膳房的路!本来那浣衣局靠宫门靠得很近,去御膳房准会途经,现下看来,这采买车准有古怪。我在毡布里按兵不动,想要看这其中有怎样的蹊跷。
这车在一处宫殿前停下了。
由于此前昏了一阵,现下这正是下午至傍晚的时候,我从毡布里偷偷瞄着,一轮红日在殿后冉冉下降,将这狭小的宫殿照得金红金红;——未免太寒酸了吧,这里面是谁住着?
我放下毡布。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我听见一个低语,“公子。这是近日魏宫的情况……”
正待要再听时,脊背上突然涌来一阵寒意,忙翻身一滚下了车,回头正见一柄短刀从毡布上插了进去。
夙将刀重新放进怀里。原来是他从舂米司下工回来了。“你怎么知道有人的?”
我拍打着身上的土,却不禁一愣,——这路连个石头都没铺,下面是沙土地,难怪——
“这车辙深度不对。”姜夙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难怪。
“我并非有意刺探魏国消息。是你这车走错了路……好好的御膳房不去,非要见见魏国的公子。”
还好躲过了那刀。当了两辈子间谍,或者奸细,躲避早已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虽然隔着那么厚的毡布不会死人……但是今天实在是不能再受伤了。
“要来我的殿里喝杯茶吗?”姜夙问。
我一时恍惚,眼前忽而又浮现了之前在军营的画面。
……我从营帐的梁上倒吊着探下身来,迎面秦湜看着我,“要下来喝杯茶吗?”
……
我将自己从思绪中抽出,面前站着姜夙,他削薄的唇上浮着笑意,带一丝若有若无的探询。我不禁想要问他……
然而话到嘴边,却成了“天色已晚,我还要会浣衣局呢。”
我匆匆走开,半个时辰后,浣衣局破败的门出现在眼前。